“70后”演义系列之

              姜丰的文学史地位

 

             

 

 

1997年9月23日下午四点半左右，坐在中央电视台二层咖啡厅里的我一眼就望见了赶刚出现在咖啡厅门口的姜丰，我是预约好了来采访她的。去的时候，我带了一本之前在海淀图书城购买的她的一本书，即所谓《姜丰自选集：情人假日酒店》，并当场请她签名，姜丰在书的扉页写的是：“朱家雄先生雅正”，她的签名流畅洗练，一气呵成，最后还署上了时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姜丰，应该说，在此之前，我已成了她的粉丝，所以我表现出了由衷的热切和殷勤。也许是因为我内心的欢欣毫不掩饰地写在了脸上，姜丰也表现得挺热情，应该说，我们的谈话自始至终都是在一种愉快而欣悦的气氛中进行的。聊了不一会，也许是到了晚饭时间，她甚至主动去吧台点了不少吃食包括饮料过来，我拦都拦不住，更无法抢在她前面。之后我们边吃边谈。这次采访直到7点才结束。整个过程我觉得非常愉快。
此后，我陆续为姜丰撰写并发表了几篇关于她的专访文章，除了其中一篇题为《姜丰看淡名与利》的发表在我当时工作的杂志上之外，还依次在《女性月刊》《中华新闻报》《北京青年周刊》上发表了《姜丰正年轻》《姜丰重返校园》等文章。
坦白说，如果我不是姜丰的“姜丝”的话，我大抵是不会以荣幸的心情撒着欢儿地去做这件事的。也正因为我对姜丰的无限好感，加上我多年以来一直就把文学当作自己的最大梦想，所以对姜丰的这本书也就看得格外认真、仔细。除了这本自选集之外，在之后的几年中，我还陆续购买了她的几本别的书，比如诗集《秋水伊人》，比如长篇小说《1998年的爱情》，比如散文集《玫瑰心》等。这些书（有的内容与其自选集有重复），我都大致读了，应该说，我对姜丰的阅读是比较全面的，应该说，我在这里笔谈一下我对姜丰作品的认识还是有较好的基础的。而且我还在几年的时间当中长期坚持收看她所主持的《文化视点》节目，并时刻关注她的行踪以及各种媒体上关于她的报道。应该说，我对姜丰的各种资讯了解得也是比较全面的，这就使我的这番评说具有了一个相当扎实的平台。
姜丰的写作在体裁上还是比较多样的，小说、散文、诗歌，她一样都不少。就《秋水伊人》中那些风花雪月、多愁善感的诗而言，少女怀春一类的主题尽管显得有些单薄了点，但集中笔力专门用一本诗集的篇幅来加以书写的话，却也可以成为一个优势，关键是什么呢？作为一名优秀的诗人，要能够从花样少女那种种朦胧的感受、微妙的心理活动中摄住灵感的火花，点化出给人以深刻印记的佳构妙句，或以诗句的神奇性打开读者的七窍，或以构思的飞翔感引领读者扶摇向上，诸如此类。姜丰的诗，我以为清新、晓畅的语言风格是其优点，真率、明了的抒情方式是其优点，但总体上来说还是显得直白、平淡了些，许多篇章其实是富有诗意的，但或许是写得比较仓促、平日的功夫下得也还不够的缘故，一些诗作也就暴露出了不够凝练，经不起推敲的问题。在我看来，姜丰的诗多有学习、承袭席慕蓉的痕迹，但却没有形成冲击和超越，因此也就谈不上有怎样的创新和多大的成绩。总而言之，我以为姜丰算得上是一位诗人，但就这本诗集的表现而言，她显然并不能算作是非常重要的诗人。
在我看来，作为“70后”作家群中的重要一员，姜丰的创作成绩主要体现在她的小说和散文上。她的小说和散文，最明显的优点之一就是富有真正的幽默感。可不要小看这幽默感，人们常说，幽默是一种人生境界，它代表着豁达、通透和洒脱——从这话里，我们不难体会到幽默的来之不易。在我们前辈的大师中固然不乏掌握了幽默的圣手——鲁迅的冷幽默是坚硬的，梁实秋的轻幽默是散淡的，钱钟书的灰幽默是超然的……可是，在姜丰之前的现当代女作家又怎样呢？从冰心、丁玲、肖红、张爱玲、杨沫、茹志鹃，到王安忆、铁凝、残雪、张抗抗、池莉、毕淑敏，以及陈染、林白、海男、徐坤、赵凝等等，我似乎都没能找出幽默的叙述来，可是年轻的姜丰却具备这种能力，这难道不是姜丰为“70后”女性写作做出的一大贡献吗？尽管王蒙也幽默，尽管王朔善调侃，周星驰长于搞笑，但姜丰的幽默毕竟与他们非是在同一语境里。尽管现而今的幽默写手遍布网络间，但这毕竟是在姜丰之后更年轻的一代了。作为女作家，姜丰的幽默恐怕是很罕见的一个例子，而且她的幽默是清浅的，不会给人以压力和深思的，表现得仿似生活中一个既明晓事理又俏皮、任性的女生，似乎她只是想让你在阅读中开心一笑就很满足了——在20世纪90年代的社会背景下，每一个人都从生活中感受到了日益明显的窘迫和局促，而姜丰却通过笔下的幽默给了读者以恰到好处的抚慰和会然于心的笑容——这难道还不够吗？
姜丰的的小说和散文，最明显的优点之二，我以为是语言的机智和叙述的流畅。姜丰是文学硕士，有着丰实的文化积淀和知识储备，而且她禀赋聪慧，反应敏捷，有着众所周知的伶牙俐齿，两方面的优势融会贯通，再落实到文字上，表达的机智也就在所难免了。姜丰是中文系出身，自然熟知20世纪80年代中国当代文学奋勇开拓和锐意进取的先锋态势，她应该知道，作为后来者的自己，就算踩着前辈们的脚印稳打稳扎，尾随跟进，势必也难获得什么突破——明智的姜丰于是就选择了明晓流畅的叙述方式——对她来说，这大概也正是最合乎她本真的性情的。
以姜丰的本真性情，为谁写的问题实在是太明白不过，她大约一是为自己的愉悦而写，二是为喜欢她这个人的读者而写；以姜丰的生活阅历，写什么的问题似乎是上帝已然划好了圈的，作为一名从校园到校园，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生活平淡无奇的70年代人，校园生活，都市生活，以及当中的情与爱，注定了就是她所要关注的；以姜丰对文学的了解和把握，对怎么写的问题自然也就不会感到为难，于是她随手地写，轻松地写，顺着青春明媚、摇曳而伤痛的路线写。
姜丰的写作显然区别于之前的作家，比之前辈们，尽管她的写作在深度和广度上没什么优势可言，但却也是呼应于时代与社会的转型和嬗变的，这就使得她的写作具有了明显的意义。同时，作为在“70后”作家群中最早迈进文坛的才女作家，姜丰的写作也使得她的某些同代人感到了压力，同为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生的卫慧似乎就是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个。卫慧讲故事的能力显然不如姜丰，但她的语言风格却是华美的，这使她得以区别于姜丰；但相类的校园生活和成长经历似乎使她感到了突破的艰难，于是她走上了另类、前卫的道路，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卫慧的本性使然，总之她是这样走了，并且最终铤而走险写出了一本名为《上海宝贝》的书——这本书对人们的民族自尊心和道德底线似乎有所挑战，尽管不久之后就得以走红于境外，但这本书及其作者本人的确是失败了。事实证明，姜丰的写作其实从一开始就已为“70后”的女作家们选择了了一条正确的道路，至少也是正确的道路之一。
如此，姜丰的写作在中国当代文学史有关“70后”作家群这一章节的书写中就具有了探讨的意义。在我看来，姜丰应该是“70后”写作的标志性人物之一，不仅仅因为从时间上来说，她是最早走进文坛的之一，更因为她写了一些不错的小说和散文。就小说而言，我以为她的中篇小说《爱情错觉》《相爱到分手》以及短篇小说《情人假日酒店》都是不错的作品，如果由我来主编一本《“70后”优秀中短篇小说选》之类的书的话，我认为那是一定要从中选一篇收入才行的。尽管如此，我也要坦率地承认，她所写的那部唯一的小长篇《1998年的爱情》，我以为表现实在一般，不提也罢。就姜丰的散文而言，我以为还是要把她和许多也出版了自传性散文类图书的名人区别开来——姜丰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作家，而且她的好些散文都写得饶有趣味且情韵悠长，确系精彩之作。如果再由我来主编一本《20世纪中国散文选》的话，则我必会从她的《温柔尘缘》《昔日重来》《问候天堂》等展现真性情、真才情的篇章中选择一篇收在末尾处。
姜丰的弱点在于作品数量还不够多，这或许是因为她的现实生活过于精彩，以致她无法安下心来沉潜于书写的缘故。不管怎样，总之，就她既有的创作而言，我以为姜丰至少也是同代女作家中写得最好的之一，她的名字显然也应该在“70后”当中占据很重要的一席之地。但如果姜丰真要想成为一代大家的话，那就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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