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诗：三地四首

 

作者：凸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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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尔提的龙潭寺

 

在龙潭寺，我一直在打听

那片叫1950的土地。那片土地

是一个乡。在龙潭寺

每一个时间，都有自己的乡土：

后来是镇，现在是街道。在龙潭寺

我一直在打听一桩案子，那声

被公认为共和国剿匪史上

第一枪的枪声。我看见

初春，二月五，178师政治部主任朱向离

从石板滩打马走来，走在

去保加利亚的路上——他是

共和国第一位驻外使馆武官。枪响了

——马蹄声换算出枪声。江山与江山的

博弈，演化为变天与

反变天的博弈。一把可尔提手枪

将24颗子弹，送进

陈赓这位属下的身体。枪毙巫杰的

那个黄昏，可尔提将枪口

对准了自己的旧主。在龙潭寺

我一直在打听，那位中年妇女的

女儿，一片土地的

美的焦点，是否还活着，是否还

站在老屋檐下，被不明真相的

远客近客，拚着命掠美。但

不管怎么说，把天变过来变过去

变时间为土地，一把漂亮的可尔提就够了

 

注：龙潭寺，属成都市成华区龙潭街道之街场，民清时期成都“东山五场”之一，为东山客家人传统聚居区。“东山五场”指：龙潭寺、西河场、甑子场、石板滩、廖家场。

 

2018.11.17

 

（原载《草堂》2019年第03期，成华小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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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风

 

一阵风越过嶲水而来

成为一座城

一个人越过嶲水而去，成为一位神

此人姓张，名亚子

此人跑得很快，跑出了人间烟火

——那是因为他背后的风在推

此人跑得很慢，跑了一千七百年

还在我们身边的文昌宫中住着

还在我们眼前的文曲星里栖着

——那是因为他背后的风在拉

至于身体秘宫中的风

无论怎么往来、盘桓、交接

都没跑出六百三十公里的因果——

因的一头是越嶲，果的一头是梓潼

风给出的结论是，这位属水的

水里生水里长的张先生

即便跑出了烟火

也跑不出香火

全世界，没有风化不了的物事

包括石头、金属、骨头、历史……

凡是风吹到的地方，都有风的结论

都有大化后的白雪与葳蕤

 

2019/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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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过一座石桥

 

这个地方最高的，是阳糯雪山

它是大凉山头顶的皇冠

这个地方最大的，是文昌帝君

全天下都是他的宫殿

这个地方最上的，是水观音

她住在云端

 

这个地方有一条河名叫观音河

观音河的河面飘着文昌庙的香火

这个地方有一座桥名叫丁山桥

丁山桥横跨观音河

低于岸上的大地，与水齐平

紧贴的波涛像阳糯雪山一样闪闪发光

 

丁山桥是一座古桥

双石铺架，石头重大得不能解释

它是零关古道的一部分

和这条古道的全部

是东西的连词

和蜀都通往身毒的一部经书

 

这个地方的高大上

看似只有丁山桥镇得住，扛得起

实际上呢，丁山桥本身就是高大上代天行化

化出的作品。它低调的分量，俯身的姿态

令史官恐惧，令大大小小的时间

止马，兴叹，至今不敢过桥

 

2019/9/18

 

（原载《草堂》2020年第03期，越西小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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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箴塞的门

 

一百零八道门

能够走通顺的

不是姓段的记忆与眼睛

甚至也不是段氏族人最古老的耳鼻和

预感。而是一流到这里

就变得九曲十八弯的嘉陵江

 

一百零八道门

道道都是窄门

窄得再薄的快刀通不过

再野的子弹通不过

窄得刚好可以把宽广的嘉陵江

放进来，放出去

 

更大的风跑到这里

更大的平原跑到这里

更骄傲的生命和死亡跑到这里

都得慢下来

把自己的骨头慢成门的形状

和门的脾性

 

即便这样

一百零八道门

一百零八只塞子

也没能阻止水底的沙漏之漏

直到今天，直到不宿一人，直到我来

还在拿八口天井出气

 

2020.1.1，7：15

 

（原载《草堂》2020年第05期，武胜小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