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亮:窥豹录·凸凹篇
(2018-06-25 15:0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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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豹录·凸凹篇
胡亮
凸凹(1962-)
凸凹并非早慧者,其诗路,充满了坎壈。他写出的前四部诗集,怎么说呢,让他加入了一个合唱团。基层的,礼堂的,灰色中山服的合唱团。诗人在哪儿呢?嗯,就在那个人群里面。诗人已经泯然。“谁为我定制了声带?”到了中年,他才发出了怀疑的嘟哝。凸凹长期陷于群山,无缘登临学院的高楼,奔赴先锋的前沿,经过细思量,索性更土,忽而写成一百多首拟民谣,在三十七岁之年(1999年),出版了第五部诗集:《苞谷酒嗝打起来》。这部诗集不给眼睛,给耳朵,乃是民俗的天籁,方言的摇滚,田野的爵士乐。其中各篇,尤以《最怕》得了神髓。诗人以奇妙的1999年,绕开了1958年——伪民歌运动——却响应了1926年——刘半农及其《瓦釜集》。凸凹这部诗集,堪称巴山《瓦釜集》,当代《夹竹桃》。《夹竹桃》?说得远了,还是回到当代诗。当代诗的骨子里,存有一个西方中心主义,修辞也罢,思想也罢,材料也罢,不免迎合西方,或想象西方。临摹,焦急,淡忘。淡忘了什么?来处。凸凹让我们记起了来处,因为这批作品,独有氛围、调式和味道,具有充盈的地方感(sense of place)。此处所有,他处所无,谓之地方感。从此后,凸凹的写作渐能求得个人的声带,亦即,个人的文体。或退,或进,都能摆脱那个隐形的合唱团,诗人已经完成他的“退步集”——借用陈丹青的一个书名儿——他还要完成他的“进步集”。第六部诗集,《镜》,以气驭剑,以口语写情诗,淡而能深,俗而能雅,已然值得玩味。近几部诗集,诗人则开始试用不同的姿势,破冰,入水,潜入到生命的深渊,修辞的险境,搜刮着个人的想象力,创造力,风格忽而大变。通过反复的燃烧和冷却,其部分作品,比如《玻璃瓶中的鸟》,《针尖广场》,《国家脸,或大碗之书》,《一个人的体制,或无柄之刀》,还有已在某个范围成为名篇的《蚯蚓之歌》,已颇有修辞的出奇,思想的求新,获得了不容小觑的复杂性和丰富性。从大俗,到大雅,从抒情,到雄辩,从个人的悲欢,到时代的色相,诗人不断变换着脸谱:当许多早慧者都已才尽,他或将作为一个晚成者来到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