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诗为证(6首)
(2013-03-11 08:47:20)
标签:
杂谈 |
分类: 凸凹诗歌 |
以诗为证(6首)
(成都)凸凹
《火车,或2012年第一首诗》
少年隧道长,声声似吠犬。
暮年掏耳,火车一节一节蜕皮:
枕木、碎石、道钉
黏在手上,衣角也不能擦远。
那一年,铁路工人挖洞
挖出了炭:七十年代襄渝线
是我冬巴山的暖。那一年
一个孩子骑轨去基地,人没出来
名字早隐,壮志与青山锈成老汉。
雪化,一列火车送来成都平原。
又一年,哈尔滨、北京
朝发夕至,两个哑巴
隔着车窗朗诵,不见不散。
反向风,后退铁——
玉米与动车形成词组换算。
汽笛扬长竿,甩海鞭,玛雅预言
正在扒车逃票,抑或刚刚出站?
《母说,或家史》
响了整整一下午,打死的
是外爷自己。母亲的叙述,不断卡壳
二弟以电视剧方法,不断接片。
难为母亲了。六十年前女中学生
思维在旗袍上打折,在英拉格手表上
发夜光。欧洲自行车外圈
五十年代革命路,左右卷舌,莫名打漩。
耳朵问题是一辈子问题,声音胆子
在耳障中闪电、打雷、转弯,成为
高调与危塔。智慧于死亡前夜,把警惕
松弛成一声,体面的感冒。
何必呢母亲,你倾倒的,已经流回了你
而沉桶的隐秘,还在蝴蝶梦中
想着突围、安全、碑,和墓志铭。
你母亲,我外婆——
最初农家女,最后黄肿病——
中间一直是中间:
爱情、操心、跳塘未遂
《阅读备忘,或张大春的江湖》
长大智慧——长大成老虎。老虎
不咬人,也是老虎。洞穴内外
奇门遁甲,我世界,看见你的眼
——横竖两重天。
庙堂也罢,江湖也罢,道路
伸进大海,窝巢迁播,分明的恩怨
时断时续。而一粒残字,卡死机栝
又把整书挣裂,成为断章与散页。
——多么庄严与好玩,重大与无聊
忙坏了小说家,也忙坏了好读者。
说好去去就回的,说好不见不散的。
城邦昏天黑地。这从五楼跳下
蹲在红砖地上,睃巡四周的画面
多少年了,还是
无穷趋动力?打开暗语
窄门,缝合隐秘补丁?看来兄弟
就是喊一声老大哥,骂一声好小子
《死亡谶,或马雁印象》
——理解了死亡,我们才活着;
理解了活着,有人才死亡。
“亲爱的,在成都,雨雪开始于清晨,
我正死去。我在阴沉的下午死去……”
这就是你写成都的诗。这本书还
在路上,你已去了尽头。
一本与你同城的书,届时,我只能寄往
上海谢卫路508号,那个回民公墓?
记得,前年秋天,白夜酒吧,
我们说话、朗诵,话题不离珠江。
从下午到晚上,灯红酒绿,多少人在
死去活来,多少人在活去死来……
死亡的手,把活着拿捏得那样有形!
活着,一瞬间的事;
死亡,事的一瞬间。
悲乎!这几天,梦中,老有一只秋雁
在上海,一动不动,疾速飞翔
这几天,包括那几天,难得见雪的成都
冷得要命,真的见雪了——
且是雨夹雪,且开始于清晨
《大英铭,或明月山读《长江集》想起贾岛》
是沿着郪江、涪江坡度,击打八仙鼓
把三千只河灯,放成三千行瘦诗
放成皇帝诗歌梦中,一节不能删除的
病句。在大英,一个北方人戒掉大雪
一个北方人爱上所有人
三年在任,卷不释手。五律的
流水,云笼雾罩,蜀山也不能抽绝
县治官帽与京城户籍
在一个诗人那里换算
获得气场的转场与求证。在大英
我要做的唯一正事,是在死海上
翻白,一声不吭,登上明月山
寻找词遗址:读书、苦吟、推敲
一天中出世十二遍,入世十二遍,长安
搁在左腋下,啸剑套入卓筒井。是的
在大英——唐时长江,我唯一正事
是一个人想起另一个人——
花甲任上主簿,囚在驴背上的诗僧
洪水一样射出!一千三百多年过去了
那囚不住身子、斩不了首级的
昂啸之吟,此时,正以一团山咳嗽
抖动在我面前。从一页山野之书
到一朵宫廷牡丹,从砸琴投卷
到进士,到文书,到
讨伐契丹的国家征战
一位随军参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
来者。但大唐诗歌见到的
是自己的源头,正从幽州台
奔流直下,高高涌来!——诗歌造反了:
一个小官,一首反诗,以倒飞线路
比时间更早抵达词语,比词语
更快切入参差不齐的血。女皇!
现在,我要从大海回到长江,从
长江回到涪江,从涪江
爬上金华山,登临读书台
石梯陡峭啊,古人看不见古人,连来者
也不能看见——杜甫、凸凹……
每一个来者,都在为谁沉郁?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女皇!小官返乡,壮游复又开始
复又,从一块肋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