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义/在返魅中“招魂”
(2008-08-08 10:5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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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返魅中“招魂”
——读凸凹“黄河”
(福建厦门)陈仲义
凸凹许多诗作背后,影影绰绰都站立着其它文本。经纬纵横之间,敏锐地与历史交感对话。层出不穷的历史遗留和语象挣脱时空羁绊,抵达现实纸面。《去腾格里沙漠,或玩沙》在现代喧嚣中有“王维飘然走过”;《〈山海经〉说:桃林》,是夸父变身为充满母性的女性祖先;《中秋前夕,或夜宿明月村》与李白身影交叠,乃至浑然忘我……概括的说,现实文本背后,站着一个个跟它异中见同或同中见异的历史文本,“人鬼殊途”却又“天人感应”。
作者的某些思想癖好,使互文性写作在主题上不仅没有“祛魅”,反而呈现出对历史传统的迷恋。此诗明显是对伊沙《车过黄河》有针对性的篡改。伊沙凭借黄河与尿液、看黄河与撒尿的类比与并置,击穿了渺小的个人身体与集体文化传统的藩篱,从而嘲讽了五千年的“神话”。凸凹则承认尿液与黄河的同构性,重新树立起对黄河的信心,在否定之否定后重新建构。在此诗作中,凸凹所做的工作是夯实了三个“墩点”。
第一个墩点。“一纵而过的宽阔”“锁住了五千年的渊薮”。作者肯定了对象磅礴、飞跃的气度,挽留了深厚的历史。虽然“锁”字,带有蔽塞、封固的揶揄,但毕竟这个庞然大物,还是拥有“让熟悉的更熟悉,陌生的更陌生”的浩大能量,可以不断复制和陌生化。
第二个:“刨不开的老巢和竹简文字,与黄河等深”。作者有意或无意拈来诗人朋友老巢,用“刨不开”的厚度与“等深”的深度,具体为老巢(意指当下文化)——有巢氏(由“巢”勾连起种族起源)——竹简文字(再联系文明承传)的三种语象连锁,从而完成了对黄河意味的“加固”。
第三个墩点是“在没有黄和河的异邦,我们也能于黄肤色下边/摸到一条古老而浓稠的河在身体内循环不已/,闪着太阳的光”。这样的句子,让我们看到了河道加固后的另一面:历史传统与个人当下的肉体生命,是息息相关的——人人体内都流淌着一条“文化黄河”。当身体写作的潮流使“文化”遭遇风吹浪打时,凸凹则在反思“身体”的不证自明和神圣性:归根到底,有没有自然的、干净的、不受歪曲并可供返回的完美身体?或者,身体乃至欲望,也不过是文化的构造物?身体这一文化构造物应该是健康的积极的(闪着太阳的光)。他调用丰沛的历史能量进行追问,或许这样的追问在将来能有更明朗的结论。
三个结实的墩点,有力地托起另一条奔腾而来的黄河,在返魅中,凸凹对伊沙脚下消失的“后现代”黄河,进行“招魂”。
末了再插几句。不仅在意旨层面上,凸凹还在“体式”层面与历史传统发生纠葛。例如他后期大量采用标点前置——的所谓“凸凹体”。
附:《穿皇袍的河,或车过黄河》
;而黄河两岸的人,更习惯驾车、骑车、摆渡
、步行过河。我是一个距黄河很远的人
,飞机或火车给我的坐卧快捷,远远大于黄河
在皇袍中裸奔的速度。一纵而过的宽阔
,药尿一样的黄,锁住了五千年的
渊薮。黄河让熟悉的
更熟悉,陌生的更陌生。来得快的面影
,去得更快的背影!亲人,在母亲悠慢的沙指中
得以掩埋。而飞机上那页渭南的黄河
,火车上那节洛阳的黄河,直到
八千里路云和月几升几落也没读完——刨不开的
老巢和竹简文字,与黄河等深
?甚至在离黄河遥而又遥的高原
,在没有黄和河的异邦,我们也能于黄肤色下边
摸到一条古老而浓稠的河在身体内循环不已
,闪着太阳的光
2006.9.30
作者简介:凸凹,原名魏平,祖籍湖北孝感,1962年生于四川都江堰,出版有《大师出没的地方》、新口语短诗集《镜》、新民谣实验诗集《苞谷酒嗝打起来》、《桃花的隐约部分》、《手艺坊》等诗集,并写有评论、小说、电视剧、话剧等。现居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