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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先华的诗--泪城
(2007-02-07 00:06:30)| 分类： 萧先华的诗 |
唐朝的老城下，
一道一道的秋风，
穿起我的泪珠，
组成五线谱。
我的眼泪在上边跳着，
正演奏着忧伤的歌。
老城的每一块砖，
都在五线谱上颤。
一千二百年前的眼，
挂着的泪还没有干。
就这样静静地挂着，
仿佛整个中华几千年里的沧桑，
都挂在这个原乡。
这是用眼泪堆砌的，
一座泪城。
我的眼泪，
流过明清，
流过夏商，
落到大唐。
在这泪城里滚着，
于是所有唐朝的眼泪都复活了，
王勃的，李白的，司空图的，
一起唱着忧郁的歌。
我的眼泪滴湿了脚下的唐朝青砖，
我感到这青砖就是我的本原。
我踩着我的躯壳向前，
我看见那密密的多少朝代里的泪，
似乎都是我遗落的，
一看见我就唱起忧戚的歌。
我好像在这里已存在了很久很久，
我用眼泪寻找着，
我的前世。
请把我的乳名呼唤，
能否把我叫回到从前？
拍抚着我家那苍老的栏杆，
就这样走回到当年，
看我几千年里的凄美容颜。
几朝几代的老友们，
没想到今天还能相遇，
从屈原到杜甫，
从苏东坡到柳如是，
是否还能把我认出？
那时候我常常跑到这个角落里哭。
我用汉朝的眼泪哭，
我用唐朝的眼泪哭，
我的泪泉里，
有伟大的中国文化的根须。
我的眼泪哗哗，
我的眼泪滔滔，
就让我泪痕斑斑，
斑斑泪痕，
就靠这泪痕作标记，
去见屈原，
去见李白，
去见历史上中国的良知。
泪城里，
泪眼汪汪，
几千年里，
那么多眼呀哭得多么悲伤。
是屈原哀民生之多艰，
还是李太白被流放夜郎，
使这里泪血浩荡？
是苏东坡在监里哀号，
还是李贽在狱中自尽，
叫这里涕泪淋淋？
是王国维自沉昆明湖，
还是老舍投太平湖，
让这里血泪模糊？
为了历史上的苦难，
我的眼泪长流不断，
从春到夏，
从青丝到白发，
从那个千年到这个千年。
泪城里泪海茫茫，
不间断地唱着那支忧愤的歌。
我的眼泪打湿了整个老城，
洇湿了历史的册页。
我的眼泪奔涌，
汇成长江，
流成黄河。
中国历史上的每个方块字，
都漂浮在我的泪河里，
唱着忧患的歌。
在我的泪河里，
有一个石壕村，
杜甫正在村口哭泣。
在我的泪涛里，
有个岳阳楼，
范仲淹正在倾诉，
先天下之忧而忧。
在我的泪光里，
张养浩正在潼关怀古，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泪城啊，
是秦皇的一世帝业，
还是唐宗的文治武功，
叫你苍老得这样沉重？
是司马迁的传奇经历，
还是曹曾芹的石头记，
叫你哀伤得如此孤寂？
泪城啊，
泪光闪闪，
你可看见了人类的本末恶善？
从控制石头、木棒和猪马，
到占有土地，奴役别人，建立国家；
从成吉思汗的屠城，
到拿破仑的远征；
从古罗马那会说话的工具，
到大量的非洲黑人被卖为奴。
人类啊，
真是以恶抗恶而恶不绝，
以暴止暴而暴不断。
繁华和衰落的突转，
沧海与桑田的渐变，
人类历史就将终结在
这泪城里面。
看那浩浩千古的狼烟，
看那茫茫万里的江山，
多少盛衰贱贵，
多少成败功罪，
结局总是一粒泪。
在泪城中苦苦滚着，滚着，
唱着那忧闷的歌。
我在这泪城，
探寻着人类良心的明灯。
泪城，
能否告诉我：
人间的悲苦，
为什么总是不断？
人类的良知，
为什么总是轮番遭难？
人们前仆后继地追求真善美、
到头来为什么总是一滴泪？
问你怎样走出苦难的轮回？
从孔孟到程朱陆王，
从屈原到鲁迅，
从雨果到托尔斯泰，
从罗素到萨特，
人类的精魂哭喊着，
一直唱着心忧天下的歌。
我在泪城里滚着，
寻找前世的我留下的信物。
从这条江到那条河，
从这一朝到那一代，
走穿青史，
望断天涯路。
这整个泪城，
就是给我的信物。
多少悲壮的泪，
多少凄苦的泪，
多少哀怨的泪，
聚在一起唱着，
用中国文化的良心写成的歌。
（以上文字和图片选自《站在黄河边看中国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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