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去世之后，我就老是做梦。而情节总是惊人地相似。

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坐在外婆家的老房子里。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木头的清香。

面前是许许多多好吃的东西，

外婆和外公那样慈爱地看着我。

天色总是渐渐黑了。

我说，外婆，我要回家了。

外婆笑眯眯地，哦，不怕不怕哩，天黑了外婆送你。

我说，外婆老了，我自己走。

外婆说，哦，那宝宝要记得拿根棍子，晚上怕鬼呢。

然后我提了棍子就走。

 

外婆家离我家只有一里之遥。可是在梦里，只要出了外婆的家门，我就从来没有走到家过，

我总是在家和外婆的视线里游历，这样没有尽头的旅程，我却居然没有厌倦。

 

这样的梦，我一连做了半个月，半个月在记忆里的行走，让我筋疲力尽。以至于每天起床都会想起外公和外婆，并且惊异地发现，他们的面孔是那样的鲜活，我从来没有意识到，外婆已经过世一年，而外公，我不能见他已经7年。

 

打电话告诉母亲，她在电话那头哽咽良久，然后说，外婆和外公念着你呢，他们在你身边呢。

 

于是在恍惚之间就忆起外婆的一切。

她家的老旧的木头房子。

与木头房子只一墙之隔总是传来叮当牛铃声的牛圈。

总是用米汤浆过的硬邦邦却散发着清香的被单。

她经常站立的送别我的小阳台。

她看见我狼吞虎咽时花般灿烂的笑容，

她生病时强忍疼痛而逸出的细碎的呻吟。

以及她临去世时，不肯咽气，念着我的名字的情景。

 

我想起她拉着我的手，说，妹子啊，你这一去，外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外婆一辈子说过的话何止千万，

独有这一句，

竟然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