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我心深处(随笔) |
春末初夏夜晚,银盘似的月亮在天上恬恬静静微笑,稻田里的蛙们鼓在腮邦子鸣唱,荧火虫提着一盏盏灯笼舞蹈着,鸡们鸭们兔子们被赶进笼里准备入梦,瓜架下便热热闹闹起来。爸妈搬桌摆凳沏上一壶功夫茶,左邻那个刚招工刚洗净两脚黄泥的上海知青,右舍那位工作为先其他事后谈的爸爸的顶头科长,前屋那群从闽南乡下出来到水电厂当民工的壮小伙,后屋那帮叽叽喳喳徐娘未老风韵十足的女工,不约而同拢了过来。好客的妈妈一遍遍筛着茶,张家长李家短王家哭陈家笑的话题一串一串。开心的是我们这群不知世事的五六岁小孩,爸爸膝上坐坐,妈妈怀里偎偎,或丢沙包、跳格子、捉迷藏。
那时,没有电视冰箱,报纸上一波一波的政治风云在大山外跌宕起伏,台风般刮到这儿,已是锋芒减弱多多。外界的许多新鲜事物新鲜名词,对这个交通不便的山沟中正在热火朝天建设的当年福建省装机容量第二的水电厂影响不大,所有人日子平淡如一碗温温白开水。三餐节俭,囫囵吞枣吃个饱,偶尔几场露天电影和汇报演出莅临,便是厂区全部人员最激动人心的快乐高潮。
生活简单,每人隐秘在心底的私人打算也简单。妈妈锁着眉头,望瓜架上累累瓜果犯愁:怎么吃得完?送了近邻远亲,三餐饭桌上,素炒、烧汤、瓜菜饭……精打细算善过日子的聪明妈妈将葫芦生切晒干,到冬季和过年时,干葫芦片浸泡后与五花肉红烧,那下饭的香味儿,硬逼我吞下三碗饭仍不停口。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一座座,山脚下是银链似的河袅娜婉丽,河水清澈日夜流淌,礁石在岸边伫立,卵石在水底静默;近处是农家的稻田青青池塘田田,稻苗的细碎拔节声、塘鱼的嗤溜嬉戏声可辨可闻;清风徐来,凉意拂面,仿佛山泉净手濯足。因而,纵使无小豆菊、大丽菊、金盏菊可采,围坐在满架深绿浅绿各种心脏形瓜茎叶儿、白色黄色各种瓜花朵儿、扁圆长条各种瓜果实儿之下,也足以使爸爸妈妈从头至踵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平和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