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声色笔记 |
影展是在地下室,踏上手扶电梯时,左边打眼的张贴着三毛,就是非常著名的倚靠在成都茶馆门口的那张,和很多人一样,正是这张照片让我知道了肖全。
决定来看《女人时间》也是因为这张照片,那天是个阴天,我在一个等待状态中,拿着一本杂志,当期的主题策划是《1976——2006明星改朝换代》,三毛是作为1991的符号明星推出的,为她定性的标题是《致命的浪漫》。已经是第二次和这张照片相遇,依然感到震撼不已:一个赤着双足的流浪的年岁已长的女人,依靠在老旧的店铺门板上,空朦而无所惧地望着远方。我注意到她的嘴角是向下抿的,象一个往下画的半括号,如果是一个快乐的人,那个线条至少不应该这么明显吧。她看上去缺乏热情,很疲倦,也许是厌倦,拍下这张照片三个月,她就走了,用一双丝袜结束了自己。
杂志的评述文字让我忍不住要整段抄录下来,“在内地读者的印象里,三毛似乎天生就是这样的,知冷知热、知痛知痒、知近知远、知悲知喜,他似乎总在凝神谛听察微烛幽,感受某种来自天穹、来自更高视界的超脱的呼唤,并时不时到遥远的撒哈拉,到遥远的异国他乡飞翔一番。她似乎就是为爱而生的:有别样的敏感、别样的忧郁,对每一个生命瞬间顿悟、理解,有别样的爱和怕。”是啊,她是我们少女时代的偶像,我们希望拥有她那样的生活、情调和爱情。可是我们没有注意到三毛冲突的内心,隐秘的痛苦。一厢情愿,推波助澜的帮助三毛完成一个我们内心的童话,“三毛展示了中国人制造、实践、发展和维护童话的能力。15年过去了,让我们理解三毛的虚荣,理解她变相取悦读者的意愿,理解她标新立异的媒俗吧,毕竟在物质日益性而下的干瘪的1990时代,童话是多么地被需要啊,虽然童话从来都是假的。”杂志编者选择肖全定格的那个瞬间来表现三毛,让我们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再次走近三毛,解读三毛。而我就在那一刻,决定去上海看肖全镜头下更多的三毛照片和更多的美丽女人。
据说拍照前三毛和肖全并不认识,他带了一本自己的《象罔》给她,三毛看了同意拍照,第一次拍了之后并不满意,说技术一流,却不是三毛。按照肖全事后的回忆,“我说主要是你穿的那个衣服不对。她说我有件乞丐装”啊,然后把衣服换上,头发放下来。我一看,把手一拍:“三毛,我发誓能给你拍出好照片。”
于是,他用一部傻瓜相机、3个半胶卷、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在一条叫柳荫街的小巷完成了对三毛的拍摄。
这次展出当时拍摄的另外三张:三毛自由地盘腿坐在人力三轮车上,惊喜、好奇的张望;象个印第安女郎般全身披披挂挂,满脸的风尘和不羁,却不由自主对着老人怀里的孩子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完全蹲趴在地上,和小孩子在玩拍纸牌的游戏,她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看上去活象女版“洪七公”。
照片拍完之后的三个月,三毛走了,用一双丝袜在医院的卫生间了结了自己的生命。而她生前曾以自己经历丧失之痛,重新面对生命的体验,在台湾各处演讲,鼓舞了许许多多自认生命价值处于边缘的人,可是终究,那些其实是讲给自己听的演讲,没能鼓舞自己。
之后肖全拍摄的她的那些照片结集出版,书名是〈天堂之鸟〉。
我固执地认为,三毛就是一只天堂之鸟,一只也会伤痛,也会忧郁,也会厌倦的天堂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