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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晨,嘴里含着稀饭,手里拿着报纸,眼泪静静地流下来,报上说,合肥又有三条路上的法梧树要被更换了-------
我是深爱那些老树的,外地来朋友,夏天总带他们去逛法梧“隧道”,阳光被枝叶筛成碎金,在我们身上班驳跳跃;冬天有要带到法梧下的大排挡吃羊肉串,粗大的树干映衬着城市的灯光,无言地示人,合肥也是有历史的呢!而朋友们无一例外的会记得这些树,这些上岁数的法梧树。
我们古代曾经有这样的习俗:每当生下一个女儿,父母就感念地载下一棵树,树下埋上一坛酒,等女儿大了,该出嫁了,树就是陪嫁的妆奁,酒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女儿红”。有一棵树一起长大,再陪着自己出嫁,真是一件温暖而有诗意的事情。
我喜欢那些随着季节转换,落叶又发芽的树,现在城市里盛行的是常青树种,它们点缀在钢筋水泥里,模糊了四季的感觉。林语堂也有同样的观点吧,他说,那些“静而壮观的树,夏天给我们树阴,而冬天并不遮蔽掉暖人的太阳。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呢?”
“艺花可以邀碟,垒石可以邀云,栽松可以邀风,------种蕉可以邀雨,种柳可以邀蝉”,喜欢树的人往往也喜欢着和树有关的天然物事,喜欢着大自然。树其实是可以疗伤的,有一种治疗忧郁症的方法,就是找一棵自己喜欢的树,每天去看望它,对它说你好,结果人的心情一天天平静下来,而那树也变得一天天更漂亮,爱是会相互感知的。一个女孩告诉过我,她曾经每天去看候一棵柏树,结果发现到了晚上,那些扁平的叶子会安静地垂下来睡觉,那一刻她感动极了,她感觉到树神秘的率动.
忽然想起《小王子》,想起狐狸请求这个金发男孩和他建立“驯养”的关系,说“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怎么驯养呢?狐狸说,“需要有非常的耐心,狐狸需要小王子离他远一点,然后一点点慢慢的靠近它”。是啊,驯养需要耐心,就象打算被换掉的树据说很难护理了,需要付出加倍的耐心。这是些50多岁的树,他们正当壮年呢,他们会不会羡慕长在南京、杭州的亲戚呢?那些100多岁的兄长们在古城里生活得很安然,因为有人肯耐心地驯养他们。
我喜欢树,尤其喜欢那些上了年纪的老树,老树应该是有灵魂的,临风沐雨,日月沧桑,有什么没见过,有什么没经历过,只不过他们象智慧的老人,静默着,什么也不说。
建筑大师贝聿名在为日本艺术馆作设计的时候,特意安排人从山里移栽几百年的老树,房子可以速成,而树不经过时间的流逝,就无法拥有大师想要的气韵。现在普通建筑师也开始借鉴这种移栽的做法了,可是,上年头的树越来越少,几百年对人来说是多么漫长的光阴啊,而树可以比我们人活得长久------
好象有报道说合肥上百年的树只有十几棵了,该把那些五十多岁的法梧当作宝贝了,五十多个年轮经历了将近两万个日日夜夜的刻画,对于时间留下的刻痕,我们应该抱有足够的敬畏之情。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窗外一直有啾啾的鸟鸣,是那棵老柳树,已经抽了绿芽,鸟啊,雀啊,都喜欢栖息在它的枝头。如果按照小区当初的规划,这棵树应该不存在了,可是盖房子的人为了这树,改了设计,新砌的房子让了这棵树,这棵一百多年前就长在那里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