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祸起十口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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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吃屎是我在十口镇上当孩子王的时候。

一天早晨，我带着喜财在王胡子的早点摊上喝了两碗霸王面糊糊，随后就起身去视察我的地盘了。走到镇中心的石板街时，突然感觉肚子疼，便急忙寻了一处背静的废弃院落脱裤子解手。刚刚蹲下就觉得小腹内一阵巨疼，接着就听到喜财嚎叫着奔了过来，“三哥、三哥，李大眼来了，三……哥。”

因为听到无数拳脚落在喜财身上沉闷的声音，我慌张着捡起地上一块蛤蜊壳擦屁股，紧张一用力，蛤蜊壳断了，抠了一手指屎，我使劲往地上一摔，结果把手指摔到了墙根的石头上，疼得我赶紧用嘴吮手指……，这就是我第一次吃屎的经过。

我嘴里含着沾屎的手指，粗略估摸出李大眼至少带了十几口子，所以，我唯一的出路就是扔下喜财逃命。活该！谁让喜财不让我摸她姨娘的屁股蛋子，还威胁我要去跟他爹告状，而我爹又是他爹的长工……总之，活该！

等我挨门逐户纠集起我的伙计们赶到石板街后，只看到偎缩在墙根底下、脸被打得变了形的喜财。我能感觉到喜财眼神里的一股怨恨，但我没有回避，直愣愣地迎了上去，“李大眼呢？去哪里了？竟敢动我的伙计，真是他妈的不想活了。”

“早他妈去聚福楼喝庆功酒了。”喜财抹了一把鼻子里流出的一股鲜血，心里还是忿忿不平。

“伙计们，抄家什，血洗聚福楼！”吹完牛后，我直瞪着秃子亮。

军师秃子亮果然不负我望，上来就伸开双臂搂住了我的腰，“三哥，消消火，消消气，小不忍则乱大谋。”

于是，我就借坡下驴，瞬间消气息火了。秃子亮是我的军师，他所有的智谋都来自他爹的两部书，《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秃子亮他爹秃子旺原来是学山东快书的，他跟着师父进过北平城听过皇城评书，回到崂山后，秃子旺就把山东快书和皇城评书混起来说，结果名号很快超越了师傅，师傅也很快把他踢出了师门。秃子亮从小跟着他爹秃子旺穿州过县说书糊口，对两部古书上的计谋对策了如指掌，运用起来也是恰到好处。得秃子亮者得十口镇！这一点，我和李大眼心里都明白。据说，李大眼暗地里拉拢过秃子亮，还许过他三当家的交椅。我得知消息后，当即就跟秃子亮结拜金兰了，还告知手下凡是我不在的时候，诸事都由秃子亮定夺。我们十口镇的混混们往往张嘴就是文言戏词，这都归功于秃子亮他爹秃子旺说书的教化。

“你的意思，喜财白挨揍了？”我还是不依不饶，因为我知道不管我出什么难题，秃子亮都有本事一一化解。

“三哥此言差矣！聚福楼是李大眼的地盘，他们人多势众，今天又都带了家什，没准已在聚福楼给我们设下陷阱，就等三哥自投罗网。我们知道你心疼喜财，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还需从长计议啊。”

秃子亮模仿着他爹的口吻，直把十口镇当成东京汴梁了。

每次吃了李大眼的亏后，秃子亮的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是让我很有脸面的认栽了。在十口镇上，李大眼骑在我头上有五年了，距离十年的报仇时间已经过半，但敌强我弱的局势依旧没有改变，为此，我年纪不大也常常失眠至半夜。

对于每次都把报仇时间推后十年的做法，我的手下已经渐渐露出了不满，被揍变了形的喜财依歪在墙根下说着风凉话。

“我爷爷五十岁就死了，就算我活到我爷爷的年纪，顶多还能挨三回揍……。”

为了阻止这股情绪的扩散，我当机立断，去李大眼的姥姥家把新下的牛犊子偷出来卖掉。李大眼的姥姥家在我的地盘上，李大眼的舅舅是个瘸子，瘸子下面没有儿子，只有五个闺女，欺负起来比较容易。一个月前，我和几个伙计在十口镇大集上被李大眼一伙儿围攻，突围后，经秃子亮一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劝说后，我们赶到了鳖山村，点着了李大眼姥姥家的柴禾垛。

曲道士不同意我偷牛犊子的想法，他说李大眼的舅舅王瘸子是个老实人，上次烧了柴禾垛等于断了他家的生路，入冬都一个月了，他家还没有烧过热炕，就指望着卖了牛犊子过年关。喜财说曲道士是鳖山村人，所以才会给李大眼的姥姥家说情，属于是非不明，敌我不分。

我也不同意曲道士的说法，我跟李大眼的帮派划分主要以地盘为主，我的手下之所以没有倒戈去投奔人多势众的李大眼，都是因为他们的家在我的地盘上，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报复归属我地盘上的王瘸子，偷他家的牛犊子相当于杀鸡给猴看，必须偷。

偷牛犊子很是顺利，喜财顶着一张肿胀的胖脸一马当先，用扁担串起王瘸子家的门环，任凭母牛撒野狂哞，被反锁在屋里的人也无计可施。这一招我们常用的伎俩也是秃子亮发明的，说这是“连环计”，当年火烧赤壁，曹孟德就倒霉在这连环计上。

秃子亮还建议说不能去十口镇大集上卖牛，太惹眼，他说他有办法找到买主。我觉得秃子亮想在中间抽头，所以，我执意要去十口镇大集上卖个好价钱，一来能多买几把飘刀，二来能给伙计们大打牙祭。

说到飘刀，这也是我跟李大眼的差距，他的手下大部分伙计都用上了又轻又快的飘刀，而我们只有喜财和我两把飘刀，其他人的家伙都出自十口镇的姚记铁匠铺，又重又钝又难看。据说，飘刀是山东地面上的镖局发明的，刀身长不过三尺、窄不过三寸，通体寒光，薄如煎饼，舞动起来哗哗作响一片银光，很是威风，目的就是让歹人知难而退。

我们现在用的飘刀有了些改进，刀身两尺、宽两寸，锋利不减，但藏在身上不易发现。喜财原先喜欢把飘刀藏在后裤腰里，但他体型偏胖，时常割到自己的屁股，掖上飘刀半年没砍到李大眼的人，净割自己的屁股蛋子了，平均每月一回，大伙儿都管喜财的飘刀叫月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