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云蒙山阻击战

1、

云蒙山西麓的峡谷中，猫猫狗狗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闲聊一边眺望着峡谷入口处，它们都在饥肠辘辘地等待出去寻找口粮的队伍。

猫王大爷与议事会七大佬，围坐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正在商量如何解决营地的口粮问题。因为宿营地地处云蒙山中，距离周围最近的村落，来回一趟大概需要四个小时的行程，而且，那还是一个只有四五十户的小村落，村子里本来就有四五条流浪狗，所以，能够在那个村里寻找到食物的可能很小。山下的国道上倒是有几家零星的路边餐馆，供过往的大货车司机吃点粗茶淡饭，但现在公路货运不甚景气，司机们也是省吃俭用，泔水桶里连根鸡骨头都找不到。

两天来，“奔向自由”的亢奋劲头儿已经被饥饿折磨所剩无几了。有些猫狗甚至开始抱怨了，觉得在收容所里好歹还有一口过期的猫粮狗粮可以吃，在这深山峡谷里只能啃石头就树皮了……。

大爷似乎意识到了危机，这个团队一旦猫心狗心涣散，势必遭到灭顶之灾。

议事会的七大佬，面对着大爷也是一筹莫展，拿不出什么好一点的猫意见和狗注意。会议冷场的间隙，能够清晰地听到猫肚子狗肚子里，咕咕噜噜一片嘈杂。老德牧黑格尔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虽说我们都是有理想有追求的猫狗，但前提是要填饱肚子，理想和追求在饥饿面前，就是不如一个肉包子和一条臭咸鱼有力量。”

大爷说：“我知道，目前只有解决了温饱，才能稳定军心。可目前的实际状况，大家心里也很清楚，这深山野林里根本就不适合大规模的猫狗驻扎，我们应该尽快迁移，迁移到接近人类的地带。”

黑格尔说：“这是必须的，等到狗王找到四姑娘后，我们就即刻动身。”

大爷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让我们祈祷来福，能够尽早找到四姑娘吧，散会！”

2、

怀柔县城西边的旷野上，来福带着十几条健狗，正在黑夜中拼命地狂奔。

来福的臀部有一条很深的抓痕，力透狗皮，随着他疾速的奔跑，伤口不断有鲜血涌出，伤口是前天晚上还一起称兄道弟的黑子给他留下的。在它们身后大概不到五十米的距离，黑子和半边脸带着二十多条警犬、军犬和土狗，正在穷追不舍。

来福和他的健狗们，多亏刚刚饱餐了一顿肉，此刻体力还算是充沛。只有细狗幺鸡的个小腿短，跟着狗队狂奔了一段时间后，已渐渐落在了后面。清秀土狗的身材属于瘦长型的，腰细腿长，善于奔跑，若不是等整个狗队，估计她早就拉下警犬一大段了。来福回头看了一眼幺鸡身后的警犬们，发现间距开始拉大了，心中稍稍安慰了一些，来福催促其他健狗抓紧时间奔逃，自己则稍稍放慢了速度，等着落后的幺鸡赶上来。

等到幺鸡后，看他的模样大概是累惨了，长长的舌头已经吐到了嘴巴外面，几乎快合不上嘴了。幺鸡央求狗王先走不要等他，说自己跑到哪儿算那吧。来福说他绝对不会留下任何一条狗，还安慰他说，那些警犬、军犬平时只练习一些中看不中用的表演技巧，对于这种长途奔袭不在行，再咬牙坚持一会儿，肯定就能甩掉它们。

来福预料的不错，当它们越过红螺寺的时候，基本上看不到后面追赶的狗队了。来福不敢掉以轻心，他让大家稍微放慢一点速度，省得把幺鸡给拖累死，说等越过前面的一道山梁后，再行休息。

借速度慢下来之际，来福前后左右查看了一下十二条卫队犬和清秀土狗的伤势情况，除了秋田犬咽喉处受了重伤之外，其它狗狗都是一些皮外伤，暂无大碍。翻过山梁后，来福站在高处回望了一阵子，确信没有其它敌狗追上来，才让大家原地休息一会儿。

幺鸡喘匀了气之后，叫嚣说：“原来警犬、军犬都这么草包啊？竟然追不上一条细狗。”

来福说：“可别小瞧了它们，这帮家伙只是养尊处优惯了，不善于长途跋涉，可真要是动起手来，我们还真不是它们的对手，你没看刚才交手的那几个回合，它们都是招招毙命啊。”

来福又特意对着十二条健狗说道：“以后，尤其是你们卫队狗，担负着整个团队的安全责任，一定要加强锻炼，练好功夫。”

卫队狗们点头称是，猎狐犬说：“据大S苏牧说，他被截肢前，不仅爱好流行音乐，还是一条身手不凡的功夫狗，以后可以让他指导我们练功啊。”

猎糜犬说它根本不相信大S会什么功夫，理由是大S狗品太差，即便是会些功夫，想必也是一条没有武德的功夫狗。

来福不再理会卫队狗的议论，他走到了清秀土狗身旁，对她说：“你现在自由了，可以自己随便想去哪儿都行，跟着我们会很危险。”

“哦！谢谢你！是您搭救了我，不然，半边脸那帮流氓是不会放过我的。”清秀土狗平静地对来福说。

“别客气！天下所有的狗狗都应该是平等、自由的。我就是看不惯有些狗作威作福的德行。”来福说这些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自己在紫玉庄园那些作威作福的日子，眼中顿时露出了一丝愧色。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清秀土狗不管说什么话，语调都是一贯的平稳。

“可以，你问吧。”

“我听半边脸这几天跟手下议论，说收容所的狗和猫全部都越狱逃跑了，我想，你们就是收容所里面跑出来的狗吧？”

“是的。”

“我刚才还听你们说，首领藏獒还在收容所里面，他为什么没有出来呢？”

“他就是为了让所有狗和猫，都能够逃出来，所以，自己才没有跑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你们好像在找一条叫四姑娘的狗，你们为什么要找她？”

“我是最后一条逃离收容所的狗，我临出来的时候，首领藏獒嘱托我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要我找到四姑娘，并把四姑娘带到雪莲湖。”

“哦！雪莲湖……。”

清秀土狗眺望着远方的夜空，愣呵呵地半张着嘴巴，来福忽然发现她少了一颗犬牙，来福心头一动，问道：“怎么，你也知道雪莲湖？你……你就是四姑娘？”

听到狗王的这句话，十二条卫队犬和幺鸡“呼啦”一声就围拢了上来，神情甚是激动。

清秀平静地看了大家一眼，平缓地说：“我不是四姑娘，我的名字叫清秀。”

众狗们眼睛里的亮光暗淡了下来，来福对清秀说：“那你抓紧时间上路吧，等黑子和半边脸他们追上来，可就脱不了身。”

“我是条流浪狗，已经无处可去了，留在这里只能被半边脸那样的流氓纠缠、凌辱，我能加入你们的团队吗？因为我也想去雪莲湖。”清秀的语气依旧平缓。

来福用眼神象征性地征询了一下卫队犬们的意见，卫队犬们和幺鸡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来福转头对清秀说：“那好吧！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心理准备。”

清秀淡泊地笑了一笑：“这个您就放心吧，我生来就是吃苦的命。”

“好吧！那我们抓紧时间赶路，这里还是不太安全。”来福一声轻唿，卫队犬把清秀、幺鸡和受了重创的秋田犬簇拥在中间，往云蒙山方向奔去。

3、

来福带着清秀、幺鸡和十条卫队犬回到营地的时候，天空已经微微放亮了。之所以只有十条卫队犬回到营地，是因为来福在距离营地较远的两个位置，前后安排了两条没有受过伤卫队犬，作为隐蔽岗哨。警犬、军犬的嗅觉异常灵敏，它们迟早会循着沿途的气味找到营地的，这一点，来福心里很清楚。

猫王大爷以及议事会七大佬急忙起身迎了上来，营地顿时热闹起来，大家纷纷起身向狗王问候。阿莲的医疗队赶紧接走了受了重伤的秋田犬，秋田犬此刻走起路来已经开始晃晃悠悠了，状况堪忧。

众猫众狗们看到跟在来福身后的清秀，都以为狗王找到了四姑娘，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来福说很遗憾，他们此行没有找到四姑娘。来福把清秀介绍给大家认识，简短地诉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大家均表示认可。只有大爷脸上有些不高兴，觉得来福盲目扩充编制，会造成猫狗两个团队搞军备竞赛，不利于结盟。来福现在没心思理会大爷细腻的小心思，他把路上的遭遇，简单扼要地向大爷和议事会七大佬作了通报，并征求大家意见。

大爷闻听事情闹得如此之大，甚至惊动了警犬和军犬，不由得猫脸色变。大爷并非胆小怕事之徒，只是与警犬军犬厮杀，狗们还可以，它们猫群中除了十几只野狸猫之外，大多数猫咪们简直与刀俎鱼肉相仿。大爷觉得不能拿自己的弟兄们做鱼肉，弟兄们应该是吃鱼肉的才对。于是，大爷不无担忧地说：“估计这帮警犬已经回去调兵遣将了，事不宜迟，我们应该即可出发西进，尽早离开北京地界。”

大爷说完，猫咪们纷纷称善，觉得越早离开云蒙山越好。

来福一声断喝，阻止了猫咪们的嚷嚷：“都给我闭上你们的臭嘴！藏獒首领为了掩护大家成功出逃，他都不惜牺牲自己，难道我们连他的一个嘱托都不能完成吗？作为猫，可以走，但作为狗，我们找不到四姑娘是绝不会离开云蒙山的！因为，我们站在这里的所有大型犬，都是踏着藏獒的脊梁逃出来的！”

众狗们也是群情激奋，齐声高呼道：“不抛弃！不放弃！是条真狗就不会走！”

看到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老德牧黑格尔走近了来福，说：“其实，不妨让猫咪们先行一步，因为他们留下来也难有作为。”

来福似乎也醒悟过来，拍了一下自己狗头，说道：“哦！一个狗头思考的问题，的确有很大的局限性，我刚才有些情绪失控，太冲动了。”

接下来，来福与大爷和议事会七大佬认真磋商了好一阵子，得出的共识是：现在全部转移西进已经来不及了，正确的选择是留下一批强壮的狗断后，一面阻击追兵，一面寻找四姑娘的下落。

稍后，来福作了具体部署：由猫王带着所有337只猫，和185只老弱病残的狗先行西进，沿途洒下猫尿、留下气味，等剩下的71条狗们找到四姑娘后，便随后追赶西进的大部队。

刚刚加盟的清秀，被列在185只先行西进的狗行列里，她追问了来福一句：“我们不是不抛弃、不放弃任何一条狗吗？那我们为何不去收容所救出藏獒，一起去寻找雪莲湖呢？”

猎狐犬指着清秀，小声问身边的幺鸡：“她到处流浪，在哪儿看的《士兵突击》？”

幺鸡说：“肯定没处看去，估计她顶多也就看看城管和小商贩们火拼，可能是我们刚才喊口号时，被她听到这句大俗话了。”

来福对清秀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救藏獒，而是遵从他的嘱托，把这里的每一条猫狗，都安全的带到雪莲湖。”

清秀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她要求随着战斗部队留下来，她说自己虽然少了一颗犬牙，但身体轻灵，厮杀起来不会落鹰犬的下风。看她决意不走，来福只好点头同意。

幺鸡则誓死要追随狗王左右，他说自己虽然不能上阵搏杀，但至少可以给来福做个传令兵，幺鸡还给来福举例说明：“好比您是一家餐馆的老板，招聘了一帮厨艺高超的厨师，菜倒是炒出来了，但没有跑堂的伙计给客人送菜端饭，这买卖还是做不成啊。”

来福怕幺鸡继续举例说明耽误时间，另外，他觉得自己身边也需要一个跟班传话的，所以就让幺鸡留下了。

余下的，阿莲和八个儿女、大S苏牧、波利犬、还有其他一些宠物狗，尽随大爷先行。阿莲领着八个儿女正跟来福道别，幺鸡凑了过来，嘴里叼着一根项链递给了阿莲。来福这才明白，从紫玉庄园出来后，幺鸡说要去办点私事，原来就是不知道跑到哪个犄角旮旯去取项链了。来福接过来项链，重新给阿莲戴在了脖子上，然后与阿莲和八个小狗崽子一一吻别。

正当大家话别之际，距离营地最远处的那条卫队犬狂奔而至，气喘吁吁地报告说，已经发现敌犬小股队伍的踪迹了，估计是侦察小队，已经奔着峡谷的方向摸来了。来福催促大爷带着队伍赶紧上路，匆忙间，还与之约定了几个联络信号的标识。

就在两支队伍即将分别之际，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秋田犬因失血过多，已经死了。大家纷纷肃立，默哀了一小会儿，猫猫狗狗们神情凄惶，肃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