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的天气像是从夏天一夜间就坠落到了冬天，如坐过山车似的波动大得夸张，缺少过渡。当街上的行人缩在厚衣服里从阴湿落雨的街上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时，更觉得这座城市变得冷漠而生硬。

早上和同事搭计程车出去采访。司机是一位眼帘下斜，用灰绒线帽压住稀疏白发的老者。听到我们的福建口音，便凑过来搭讪。

“我祖籍就是福州的啊，我有个妹妹还在那儿，住在温泉路。”

看来遇到个热情的、爱套近乎的主儿。

“大陆我太熟了，20几年前就去了，在广东中山开很大的通讯公司，一个月七八万随便赚。”

“那为什么又回来了？”我们问，心里在想，不知他指的是台币还是人民币？

“要是不回来就死在那儿了，整个人都快被掏空了。”

“哦，为什么？”

“我养了两个女孩子啦，一个月1500块就搞定了，我那时候五十多岁，她们才二十多岁而已。在大陆五六年，就是女人和酒，这个太方便了，但身体也搞垮了，只好回来喽。”

“那你现在跟她们还有联系吗？”

“不联系了，人家现在都有老公有孩子，我走时每人给她们几万块，让她们回老家盖房子，找人结婚。”

“就没一点感情？”

“感情这东西？有联系才有，不联系就没了，她们年纪比我小那么多，从四川、湖南跑到中山来，跟上了我，我知道看中的就是我的钱。”

……

这位司机告诉我们，他已经回台湾十五年了，如今六十有八。

“那你原来赚了那么多钱，现在还用得着来开计程车吗？孩子应该也工作了吧？”

“我老婆在苹果总公司，退休了但还在干。儿子一个月也能赚八九万。但我这不是闲着没意思吗？就开车出来转转，还可以和人聊聊天说说话。上回拉到一个你们大陆假结婚过来的中年妇女，从南部上来，说要到台北找工作。没文化又那个年纪，你说哪里找得到？我就帮她介绍客人，也让她陪我睡几回。虽然说我也有退休金，但哪里够用？一个月吃喝嫖赌，至少就要五万。”

我们听得面面相觑。

师傅越说越来劲。“有时早上拉到客人，东南亚来的，他们想玩台湾女人，问我到哪里找，我就带他们去，我当然知道哪里有。你们别以为那种女人都是晚上出来，也有上早班的，从早上上到下午五点左右，一般都从宜兰那边过来。”

“那你这辈子还真见识过不少事。”

“我睡过的女人有500多个啦，就这一点，不比那些企业家差。”

……

下车时他给我们留了电话，还说车资要给我们打折，大概因为我们耐心地做了回他的听众，让他又满足了一回炫耀欲。

台湾人喜欢问：“真的假的？”

我们不知这位年近古稀的司机大哥是否夸大其辞，特意要在大陆客人面前吹嘘一下他的某些能耐。但台湾这个地方，有假的好人，也有真的烂人，虽属个别，却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