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的一夜被雨声淹没，新的一天又在雨声中醒来，出门的计划就这样一日日地被雨水耽搁，成了名副其实的宅女，直到那天下午被一个紧急的电话唤走。

是台湾中华妇女总会主任委员、前台湾海基会会长辜振甫遗孀、近代著名思想家严复孙女辜严倬云来福州了，她回乡寻根谒祖并为洪涝灾区捐款，记者们的采访大戏自然随之开场。

辜严倬云四年前我在台北的美龄楼见过，那里是她的办公地点。当时一大帮的福建乡亲前去拜访，辜严倬云满面笑容热情接待。这是一位个子不高、皮肤白皙、和蔼可亲的老太太，看她机敏的谈吐和健旺的精神，不像是八十多岁高龄，虽然离开福州老家七十多年了，普通话里仍带有明显的福州腔。因出身于名门，婚配于望族，热心于公益事业，她被人们尊称为辜妈妈。

记得前年又一次见到辜妈妈，那是在电视节目里，辜妈妈领着她的四个孩子在舞台上边唱边跳：“小小羊儿你跟着妈，不要怕不要怕……”其时，曾为台湾工商界领袖的辜振甫已故，他们的长子辜启允病逝，报上刚曝出辜妈妈次子、台泥董事长辜成允因汇给陈水扁4亿新台币“佣金”而被特侦组传唤的消息，艰难时刻，83岁的辜妈妈站了出来，以母鸡护雏的姿态高唱这首寓意鲜明的儿歌，宝刀未老，勇气和力量可感可嘉。

这回亲眼再见辜妈妈是在福州螺州镇清末帝师陈宝琛的故居。辜妈妈喊陈宝琛为舅公，因为她的外婆陈芷芳便是陈宝琛的亲妹妹。当天下午三点半接到通知，四点半赶到位于螺州镇政府内的陈宝琛故居时，辜妈妈一行还未到，于是得以在空荡荡的故居里先行游览一番，一看吓了一跳，想不到在福州近郊还有一座这么庞大精美的私家园林。

陈宝琛故居又称“陈氏五楼”，占地4113平方米。“五楼”依建筑时间依次为“赐书楼”、“还读楼”、“沧趣楼”、“北望楼”和“晞楼”。白墙青瓦浸透古风，雕梁画栋尽显风雅，绿荫环抱池塘假山，亭台楼阁依偎名木。其曼妙之处文字无以尽述，只能借图说话了。

流连于曲径通幽的故居，一个在上海朱家角课植园里生出的疑问又涌上心头：古时候没有电话、手机等先进的通讯工具，小姐公子们呆在偌大园子的某个角落里，若有事想找他们如何快速找到呢？这个无聊的问题还没想出答案，辜妈妈他们就来了，一大帮记者跟进，尚未开放的故居顿时热闹了起来。

辜妈妈一身黑底白花衬衫，搭了一条粉色纱巾，短发梳得整整齐齐，不知是因为原本气色好，还是化了妆的缘故，仍是白里透红，眼睛闪亮，看上去神采奕奕，与四年前没有什么不同。一路上辜妈妈话语温婉，笑容可掬，十分有亲和力。她回忆起小时候在老房子里翻身爬过高高的木门槛的情景，还和兄弟姐妹们在天井里看月亮，一脸心驰神往的表情。“外婆最疼我了，她对我们管教得特别严，完全是按封建社会宫廷里的那套规矩，要求我们坐着脚不能跷，说话要轻声，衣服要整洁……”

随后几天，我又一路追随辜妈妈到外公外婆墓前祭扫，给严复故居剪彩，去衣锦坊水榭戏台看戏……连日阴雨，连日奔波，大家都觉得辛苦，可辜妈妈没显出一点疲态，始终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最有意思的是在鼓山涌泉寺，那日想来辜妈妈也有点乏了，我见她皮鞋里的脚面微微浮肿。记者们围着她在放生池边和普法大和尚攀谈，我累得就在石阶上垫块报纸一屁股坐下。一会儿，陪同辜妈妈的省妇联的同志请我们记者先行离开，说是辜妈妈还有些私事要办。事后方知，原来是寺方为了辜妈妈游览方便，特地准备了一张轮椅，辜妈妈不想让记者们看到她坐轮椅的样子，她一直十分注意维护自己在公众面前的形象。

我想，一个跨越海峡而来，从厦门海峡论坛辗转到福州又连续游走应酬了数天的86岁老人，在鼓山上坐坐轮椅实在无可厚非。我这个年纪还不及她一半的人都已疲乏得想做做样子都端不住，只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可辜妈妈自始至终要把仪表姿态表现得完美周全，真不容易，这需要多大的精力和心力呀，这大概就是老辈人的风范，特别是辜妈妈这样的大家闺秀的风范。

陈宝琛故居里的青青池塘

藏书楼

先祖塑像前留个影，镜头纷纷对准辜妈妈。


庭院深深深几许

鼓山涌泉寺是辜妈妈小时候常来避暑的地方。坐在放生池边，和普法大和尚闲话童年趣事。

严复故居的天井边，辜妈妈向记者们比划道：“记得小时候这里有一株金兰，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