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两天/我从没有把握
/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我只有两天/我从没有把握/一天用来希望/一天用来绝望
……”这阴郁得令人窒息的吟唱来自许巍。那是14年前,他从古都西安漂到北京,走穴演出,歌厅驻唱,生计无着,前程茫茫,那种“飞不起来”的滞重借由这首《两天》发泄了出来,个性独特的音乐让人欲罢不能,我从此追寻他孤独跋涉的身影,从《在别处》来到《那一年》。
他说“窗外阳光灿烂,我却没有温暖,幸福如此遥远,我无法看见,这秋天的夜晚,让我感到茫然。”(《我的秋天》),他说“无所谓什么坚强,无所谓什么悲伤,我从来都是这样,没有方向。”(《水妖》)……这位集作词、作曲、演唱于一身的怪才有不轻的抑郁症,忧郁、彷徨、孤独、绝望是那段日子的作品挥之不去的主题,他沉陷在自我的世界里喁喁独语,低迷的情绪以重金属的方式宣泄让人感受到直捣灵魂的锐痛。有人评价:“许巍有一种令人深陷的力量。他的歌不只是醉人,而是麻醉人;不只是沉醉,而是沉陷;不只让人着迷,而是让人萎靡;不只让你欲罢不能,还让你感到有被腐蚀、被化骨的那种效果。”“对他的亲近就像亲近自己本性中的某个软弱部分。他经常不是高于而是低于,不是精神而属于口味,顶多不超过性情、感性部分,像是某种癖好。”在他的感性表达中我们时不时地找着了自己,以某种相似的脆弱不甘与之共鸣,从而实现了对自我灰暗情绪的释放,那种自怜自伤又自爱自尊的感觉的确迷人。
然后有一天忽然听到了《时光·漫步》,那是2002年,发现许巍变了,他从孤独、忧伤转为温暖、明亮,节奏轻快如逝水。明朗空旷的《星空》,沉静安然的《一天》,诚挚动人的《礼物》……他“站在这里,静静感觉和你,走过的岁月”,于平凡悠然中收获细碎的喜悦,内心渐趋宁和自足,拓出了开阔的意境。而“这一切的转变,是如此的简单,这一切的转变,在你不经意瞬间……”,时间、经历让这个曾经有点愤怒的男人成长,走出心理上虬根盘错的阴森丛林,来到蜂飞蝶舞的灿烂原野,一旦与周遭世界和解,便发觉一切都云淡风轻。
乐评人李皖说,“许巍一直充满内心感动。这样的艺术家就像感动本身。许巍一直靠感动写作,他的作品中没有一首是伪乐,现在依然没一首伪乐。许巍的世界,从来就是真情、真诚、感动的世界。”那些黑暗的夜晚,那些孤单的旅途,我一遍遍地听着许巍,在分享他的心灵成长中感受自己成长的种种磨折,疼痛而温暖。“走不完的路,望不尽的天涯,在燃烧的岁月,那漫长的等待。当心中的欢乐,在一瞬间开启,我想拥你在身边,与你一起分享,在寂静的夜,曾经为你祈祷,希望自己是,生命中的礼物……”这样的诚挚,让人热泪盈眶。
而到了专辑《每一刻都是崭新的》,那澄澈透明中蕴含的禅意让人感受到许巍心灵世界真正的春暖花开。“一阵风雨过后的山林,偶尔跃起水中欢唱的鱼,这空山鸟语,谁在侧耳倾听,寂静悠然的天地……”(《喝茶去》)此时倾听他,也不知不觉地感染那种平宁喜悦,从容淡泊。这返璞归真的境界,是中年人最美好的归宿,就“好像梦里醒来,见到清新的世界,此刻寂静的心,自在又安祥,我心深处的孤独渴望,我曾莫名的无尽等待,就这样消逝风里,无踪影……”这个内向的其貌不扬的歌者,站在舞台的麦克风前,不敢望向观众而直视内心,在感动自己的同时给人慰藉,于是在很多人的生命历程中,许巍的歌声无法缺席。
此刻,在出差回家的车上,音箱里民乐的前奏响起,圆润的琵琶声里洒进细碎的三角铁,昂扬的旋律有希望渗透,仿佛看到披着桔红暮色的天鹅扇动翅膀飞向天际,很喜欢听许巍弹着吉它这样唱着《天鹅之旅》,一遍又一遍:“我们在前世约定,一起穿行这世界,一生都不会停歇,永远向着那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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