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世界的狂欢

——评“流萤之光”周博文儿童幻想小说

文/张锐 王陶然

本文首发于《文艺报》2022年4月6日第三版文学评论

前苏联文论家米哈伊尔·巴赫金曾把狂欢的概念运用到文学作品中，他认为文学作品可以让主人公暂时偏离现世秩序，去描写他们从现实规约中解放出来的自由状态。儿童文学研究者玛利亚·尼古拉耶娃将巴赫金的狂欢理论延伸到儿童文学研究中，她指出儿童幻想小说是“常见的狂欢化的策略，允许儿童主人公拥有探索世界和检验独立性之边界的自由……把虚构的儿童提升到一个优于成年人的位置。”

流萤之光周博文儿童幻想小说（《你好，神秘国》《逃离，夜森林》《寻找，萤火虫》《再见，小星星》）展现了一种幻想世界的儿童化狂欢。在这里，女孩依朵发现了自己有召唤萤火虫的神秘力量，在影子男孩哈尔的帮助下，打败了森林巨兽，带离所有人们去到了萤火虫广场，扭转了生态毁灭的噩运（《寻找，萤火虫》）；女孩珍珠和男孩小黑米为了探寻自己的身世之谜，也为了解开父辈变成兔子的咒语，踏上了寻找白色女巫的道路，一路上他们与黑暗力量顽强抗争，最终取得了胜利（《逃离，夜森林》）；小石头经由梦境去到了一个个自己幻想出来的世界：关押大人们的“什么都不可以做”国，小孩子可以任性胡闹的“大呼小叫”国……幻想世界表面和平，实则处处险境，最终，他破除了难题和风险，成为了所向披靡的小英雄（《你好，神秘国》）；编织云朵的小星星们援救了囚禁多年的天国王子，帮助他与人间的公主坎美儿重逢，陷害公主的巫婆哈比斯也改邪归正，成为了她梦寐以求的小精灵（《再见，小星星》）。

在现实的世界中，儿童的话语、权利大都由成人掌控，自身价值的实现有赖于成人的判断与评定，但在幻想世界里，这些孩子的想法、权利，甚至是梦境都得到了极大的张扬与肯定，他们运用聪明才智打败了黑暗势力，解除了幻想世界的危机，成为了幻想世界的主宰。流萤之光周博文儿童幻想小说注重对儿童的“解权”和“赋权”，孩子总能通过自身的力量战胜困难、化解危机。当孩子们要单枪匹马地面对幻想世界的刀光剑影之时，他们身边总会出现值得信赖又有能力的朋友，一路陪伴他们并且帮助他们取得胜利，捍卫幻想世界这片孩子的沃土。值得肯定的是，很多时候，这些具有神奇力量或者智慧的朋友，并不像其他童话或幻想小说中的主人公遇见了某种神秘力量或者“神助”，这些帮助主人公解决危机的人物也是儿童自己，《寻找，萤火虫》中的影子人哈尔，《逃离，夜森林》中的小红米，《你好，神秘国》中的儿童化主人公小蘑菇以及《再见，小星星》中的儿童化主人公小星星吉亚，这样的人物塑造肯定了儿童自身可能被遮蔽的力量，也让这四本书的儿童立场更为突出与鲜明。

作者同时注意到了儿童的权力与自由不能毫无约束漫无边际行使的问题。《你好，神秘国》中展现的关押大人的“什么都不可以做”国和孩子们任性胡闹的“大呼小叫”国，那里的孩子们一味地追求自由、自我、自在的状态而致使幻想王国出现了危机，这也让主人公小石头认识到，真正的自由是有责任感的自由，真正的权力要让世界更加平等，让所有人都能共享安宁与幸福，而每一个小朋友都应该认识到自己是这个世界秩序稳定的建设者和守卫者。在其他三部作品中，作者也通过主人公的语言和行动表达了这个世界的权利与义务、和谐与冲突是相对的、互相制衡的话题，潜在地植入了儿童需要被尊重、理解，也需要懂得尊重、理解他人，一起维护和平稳定世界秩序的理念。

在叙事结构上，四部作品也有不同的表现，《寻找，萤火虫》《再见，小星星》是进展式（Progressive）情节结构，情节逐步推进，环环相扣，逻辑缜密有层次性；《逃离，夜森林》累积式（Cumulative）情节结构，在叙事过程中，作者逐步添加新的人物和情节，来设置伏笔制造悬念；而《你好，神秘国》则是嵌入式（Embedded plot）情节结构，展现了一个小男孩向往幻想世界的白日梦境，梦境嵌入现实，让小男孩对于自身与世界都有了全新的认识。

文本精心构筑了一个个瑰丽、奇崛、引人入胜的幻想世界，值得注意的是，四部作品皆以黑夜为主要意象或故事展开的主要背景进行叙事，使得幻想世界具有更多神秘色彩。思想主旨上，生态、生存、生命的交互与影响，不同族人及两代人的对话与成长等话题的呈现与阐发都让作品兼具可读性与思想深度。魔法、奇幻、冒险、成长的元素溶注，爱、宽恕等核心主题的生发，也让这部作品具备更多的可读性，展现了幻想小说从结构、叙事到主旨的多重可能性，让儿童读者能够在纯粹的幻想国度中尽情地畅游、狂欢，体会到幻想文学带来的阅读愉悦与精神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