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子”

我很想记录点东西，像发达的人物样，待发达后，总喜欢把归故乡挂在嘴边。而我，不是人物，普通的农民，普普通通的过活着，更无资本和资格唠叨家乡的话题。我所居住的小山村，从我了解的历史，也没有出来过大人物，也无显赫的名气，同样普普通通。能说道的，是祖上居住在这，世代延续，经历多个朝代，繁衍不息，往上讲三辈，伴随的是贫穷，日子艰难，值得幸运的是，依靠坚韧的精神，一代代熬了过来，用个好词比喻，小山村里的人们生命力旺盛。

值得拿出来说的，祖上出来位教书匠，搁古代叫私塾先生。我没有考证，祖上的这位文化人，我爷爷在世时，口头讲着。相信我爷爷的话，因为这位私塾先生，是我爷爷的爷爷。其实，也不值一提，老家湾子里的人家，没有书香门第之说，唯一的传承，都老实巴交，无所恶，无所善，中规中矩，做着农人。近点，在闹革命的年代，上辈们有人参加红军，但没有混出个样子，后被政府认定为“红留”，在时代的洪流里，众人都有参与，算值得称赞的事。一直，在周围人嘴里，都是贫穷、落后、辛苦，祖祖辈辈守着山上的几块薄田，勉强度日。在我见过一些世面，读过别人的描述，在那个年代，贫穷与落后，非我们一湾一村，放眼全国，都一个模式，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我简单唠叨这些，似乎无意义的话题，不是为埋怨，过去式的日子，已经成为过去，我们向前看，看向未来。我的思想里，只是多了些对未来的恐惧和担忧，怕回到过去，担心历史的重演，家乡湾子的变化，每个农人的变化，都觉得当下好，能吃饱饭，能穿暖衣，能开上小汽车，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特征，有着使命，而人们都想延续着一份美好，不想再回去苦难。人长期处于苦难中，会消磨掉思想，会没有精神，更失去脊梁骨，更展露出本性，丧失做人的素质。我喜欢家乡的山山水水，每次回去老家，在我的老屋里，我总有片刻的沉思，想象着未来，回忆着过去，有心花怒放时，有暗淡无光时，我交替的情绪，时常让我煎熬难耐。

湾子不大，地处半山腰，几十户人家，都一姓一族，四面环山，湾子前面的山势较远，让视野开阔。顺山势的坡，开垦一块块梯田，大部分都是湾子人的口粮田，即便大家现在都外出讨生活，但湾子里的人对土地的精贵，铭刻在骨子里。我不想过多描述人和人心，全国各地，做农人的心里历程都差不多。过去我虽有小研究，但都拿不得台面上说。我总是敬佩，朝代更迭时，出现的伟人，干大事业的能人，比如对乡村的调查，对农人的剖析，直指要害，直抵心房，并且为之去改造，去引导，在广大的人群里，做农人的是根基，都大差不差，我无需像个小丑样，再来揣摩。我在讨生活时，偶有休闲的时间里，闲扯着我老家的湾子。从没有离开过，我只是外出打工，这里，是我心心念念的地方，是我住着的地方，是我过年过节隆重举行仪式的地方，是我老后叶落归根的地方，我说湾子的好，或说着湾子的不好，但我从来没有嫌弃过。

每次回去湾子，我都带上孩子，也想让我的孩子们对湾子有感情。我常重复着爷爷讲过的故事，湾子中心地带一口老井的来历，左边山凹的地名，叫铜门的说法，右边山上，石柜的传说，我反复的说，重复的唠叨，孩子们从听着新鲜到有些厌烦，我却不厌其烦。我还没有老，但我的做法，像一位古稀老人，生怕遗漏掉湾子里的点点滴滴，硬要孩子们能记着。孩子们渐渐长大，今年，我发现孩子们喜欢老家，想在老屋里多住几天，放假要回城的时候，舍不得离开，表面是感慨湾子里水好，空气好，环境美，但我心底里感觉，孩子们有了对湾子的丝丝感情。

日常里，湾子里只剩几位老人守着，湾子恢复宁静。这份静谧，少了年轻人的欢闹声，又似乎热闹喧嚣，来自于鸡鸣狗吠，山峦间各种鸟叫，吵的欢，莺歌燕舞般，早晚时，野山羊在深山里叫唤，这种喧嚣，来自于动物，万物皆有灵，让湾子不过于静谧。只是少了人气，少了烟火气，但我想，这种人气和烟火气，装着，在外讨生活人们的心里，于我来说，就是如此得。

2023年10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