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转载——南溪老街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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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序: 本文当中的男女主人公的情感经历为那个年代的真实事情,年代也没有虚构,唯一虚构了他们的姓氏,隐去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如今这个那个王姓女子已经死去很多年,有人说她是自甘堕落,其实则不然,是生活的诱惑让她最后找不回自己;而卖菜青年依然风光的生活在广东,可是每每想起这个事,他都觉得是个遗憾,我在帮他共同回忆并撰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告诉他,从你们的角度来讲,其实感情没有遗憾,有的只是没有争取和珍惜,如果你想问现在该为感情做些什么,我想或许就是善待和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吧。
(转载,原作者对南溪街的记述,现在已面目全非)
进入大别山,下了南溪丁埠高速出口,后会看到背靠马头之间有块平地,平地上有一条长长的街;东边的山脚下,西边的山脚下都有一条蜿蜒的清水河流,流到镇子的东边扭在了一起,然后向东南绕去,消失在广袤的田野中。街上两边的门对开着,不规则的石板路上,淌着客商从河里带来的水,客商络绎不绝,街上经年湿漉。这镇叫南溪镇,瓦盖的房屋,临水而建,烟熏火燎了很多年后,到了九十年代,南溪镇像一幅大师天成的水墨,搁在皖西山群的空隙里,不论离开多远了,镇子上的人干着各种营生,以摆摊和开店为主,当然,也种田种地。
街的北门有两个村子,远得跟山色融在了一起。路是简易公路,黄泥加沙石,路边有一行秧树,看得到的叶面上,都落满了黄色的灰尘。入了街之后,街坊受不了灰尘之苦,不断地用水去泼,黄泥被水冲走,路面只剩下碎碎的青石子。
路的西边,就是南溪镇的街。
街上店多日杂店,把墙壁上挖出一块空间,就是柜台了。店里面的商品很有限,针,线,油盐,糖果,香烟,用玻璃罐子装的白糖,包装的颜色很鲜艳的饼干,一把一把本地产的面条。
供销社的店里有成衣、电器和碗筷出售,但进出那漆成绿色的新铁门的人不多。
过供销社,就是仓库,农药味、化肥的酸味儿刺鼻。附近的农民拖着板车来,几个人合伙买上一板车的肥料拉回去。有的穿着衣服,有的赤裸着上身,有的戴个斗笠,有的头上什么也不戴,汗水在脸上的皱纹里流成了黑色。说话的声音也很粗犷,在空荡荡的街上,像岭上滚落的石头。
还有几间缝衣店,清一色女孩子,穿着面料由各种色块拼成的衣服,在颜色单一的街面上看起来,她们在领导着时尚。有的师傅带着从下来学手艺的徒弟,有的自立门户,接一些活来维持生计。
末尾大桥与车站之间,有一间牛肉面老店,只要是晴日,门前的木架上,通常挂满了晒好的本地正宗牛肉,那时候下馆子的人基本都是叶集霍邱阜阳一带的小贩子,他们吃着金寨人的牛肉下挂面,下的辣火火的,甩个膀子喝着廉价的啤酒,嘴里不停的叫着好。
集市在街的中间,菜场盖了简易的房子,供四面八方来的商人和农民摆摊设点。这种四面透风的石棉瓦房子直接盖到了镇子西边的河边。那里是卖畜禽水产的地方。鸡不叫,鸭也不叫,但鹅的叫声经常会吸引一大片目光。还有小猪的尖叫,就像在人海里扔下了一颗正在冒烟的炮仗。
赶集是个热闹非凡的日子。街上的居民像过节,乡下来的像过节,都换上干净衣服,打扮利落,唯有远地儿来的赶着时间,衣裳不整。
集市上有人指挥,维持着秩序。像今天的城管。他们穿得很随意,但左手胳膊上一律套上了红袖箍。他们也未必都是正经人物,有几个还是乡里的“找事王”,经常滋事,正经人见了他们都会锁起眉头。而街上管事的找他们来,也是依仗这帮人的气焰,立一个规矩。因为他们,还真没有人赶做出出格的事来。
一个乡下卖白菜的年青人,挑着一担白菜火烧屁股似的从东边的路上赶来了。他走路的姿势不像走路,像赛跑。
镇的东边,地多,是种菜的村子多。
镇的南边,水田多,卖米的多。
镇的西边和北边,山多,卖竹木的多。
这个卖菜的年青人有着高高的个子,板着脸,似乎不苟言笑。他在集市的路边搁下挑子,也不跟先来的或后来的同伴打招呼,拄着扁担歇了好一会儿,他的妈妈才从后边赶上来,手里抓着一个灰色尼龙袋里,袋里装着一杆小秤。他跟妈妈说了几句,妈妈叮嘱他:逛一下就回去,一鼎锅猪食还在灶上烧着,不早点回去,就会烧糊了,爸爸回来要骂人的。青年的脸红了一下,答应了一声,就顺着人流往集市里走了。
街上有一个姓王的姑娘,个子苗条,身材凹凸有致,家里有一个杂货店,姐姐开一个缝纫店,她不在小店里帮忙,就在缝纫店里学踩缝衣机。一天早上,她坐在门前,靠着墙,一边看着马路,一边出神冥思。被卖白菜的青年见到了,惊为天人,每次路过她家店门,都要看几眼,她在,他觉得满足,她不在,他怅然若失,一脸的落寞。王姑娘姐姐的缝纫店帮人缝衣服,也进一些布匹回来,在赶集的时候,让王姑娘拿到墟上卖。
王姑娘的布匹摊就摆在供销社的百货商店门口,靠着百货商店的东墙。布匹摊把王姑娘和人流隔离开来。橘红的阳光照过来,扑在墙上,扑在王姑娘身上,看起来,她似乎又很孤单。
格外令人醒目的是王姑娘有一双大眼睛,又大又黑,还定定的,似乎有些忧郁,几乎与她阳光的脸型不匹配。或者,这一种矛盾性的搭配产出了一种别致的美,令卖白菜的青年着了迷一样的恋上了她,却又无从下手,连找个谈话的机会都没有。卖白菜的青年在人海里挤着,只是为了看上王姑娘一眼。王姑娘平静地看着街面上的人流,像一个老练的钓鱼者。街上的人,从小就练就了一副好性子,学会了从容不迫的等待。街上的女人,是很少嫁到农村里去的,街上的男人,娶的都是农村里的娘们。
跟王姑娘说不上话,卖菜的男青年有些着急起来,一次遇到了一起上中学的一个女同学,才知道这个女同学嫁到了街上,扭扭捏捏地跟她讲了,要她介绍他们认识一下,女同学也不拒绝,说先问问情况。
卖菜的男青年等了两天消息,没有等到,就借来一辆自行车,骑到街上去问。
不是墟日的街,安静,吉祥,温暖。女人搬一条凳,坐在门口前的砖地上,或织着毛衣,或摘菜,很悠闲。墙壁上,有用石头写的数字,潦草却不零乱,深深的线条显得亲切而熟悉。
在一个灰色的木板房前,卖菜的乡下青年找到了女同学,女同学告诉他:王姑娘不答应。
卖菜的乡下青年比街上的王姑娘小四岁。当然,还有其他原因,只是这个同学省略了不说。
卖菜的显然还没有接受过来,嘴里念着:四岁嘛?我都没意见,她怎么有意见呢?
被王姑娘拒绝了,卖菜的并没有绝望,一有时间,就骑上叔叔的自行车,狗一样的窜出村子,飙上马路,去大桥头,到了街上,又慌张,只能站在远处,看着王姑娘家的店门口,希望能看到王姑娘。跑十回八回,偶尔也能看到一回王姑娘从自家的店里,走去姐的缝纫店。每看到一次王姑娘,卖菜的男青年就绝望一次。
卖完那一季节的白菜,卖菜的青年就走了,数年都没有在街上露脸儿。当时,有街坊问过他的妈妈:你的崽呢?你的崽不帮你挑白菜了?妈妈头也不抬,一边看着秤,一边说:他的同学喊他到广东发展去了。
若干年后,那个卖白菜的青年开着豪车风光的返乡,带回来了一个漂亮的媳妇和一对可爱的儿女,当他得意奔向那年他没有追到的王姑娘的裁缝店时,他发现店门已关,他心中有着一种淡淡的失落,跟新盖的她家邻居打听那个姑娘时,邻居似乎想避谈这个王姑娘,但是看着他特别关心的神情,老人家忍不住的说:你是她同学吧,你们好多年没见了吧,她死了!“啊!”男人脸色突然一惊,那种本能的想炫一下换成了悲痛的怜悯,半晌没说话,老人家又说:听人说,这个姑娘后来被当地的年轻人带到外地挣大钱,刚开始还回家,但每次回来,变化都不一样,最后一次,特别妖艳的走在街上,没人知道她是做什么的,但也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有人说,是因为情事,在某个城市,被人杀了!
街并不因卖菜的青年的离开而冷清,反而更加热闹。一批青年离开了家乡,去到异乡,挣回钱来,又带旺了本地消费。消费水平上来了,街边卖菜的少了,街边摆摊的也少了,纷纷写了申请,要在街边田地里盖商铺。镇政府也顺水推舟,把街两边的房子推倒了改造,把路两边的水田填上来,新建街市。现在,水边有了一座现代化城镇雏形。街上的人在门前宽阔的道路上奔驰着,意气风发,忙于现代化。河里的水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沛,时断时续,人们也不太去关注。
当然,即使河里没水了,这镇仍然叫南溪镇。
(俺印象中上世纪90年代左右南溪小街)
小镇不大,为开辟新中国,小镇出现六位将军,因为是将军的故乡,所以小镇有些名气。将军们为中国的解放事业金戈铁马,喋血沙场,小镇生育了他们,也用贫瘠的土地养育了他们。小镇对于这些将军们,如不计回报的慈母,让儿子们报孝祖国,自己仍默默无闻,安贫乐道,从未因他们而改变面貌。小镇的名气,是因为有将军的出现。小镇也只是有些名气,并非有名气就沾到点实惠。比较起来,虽然小镇越来繁荣,总体上讲,小镇经济依旧贫穷。
十字路口把小镇分为东西南北,小镇最高权利机关在东街,集经济、文化、政治为中心。镇政府办公楼,对门的是派出所,相邻的是税务局、工商管理所、邮电局、还有一所希望小学和商场。东街的税务大楼最高,有六层,建筑别致,装修考究,未出过远门的人,第一次看见这六层高楼,都觉得非常气派。其次是派出所,也有四层高,在宽敞的门廊上天长日久地挂一横幅“为人民服务、保一方平安”,特别醒目。商场内货物琳琅满目,顾客稀稀落落,售货员无精打采,靠在货架上似在想心思。车站门口有几辆中巴在晃悠地招揽生意,遇到人就靠上前去,司机一脸的热情,经过耐心的等待,当每辆车有四五位乘客时,它便从东街驶出小镇。
东街大概有一公里长,大大小小遍布的小饭馆却有十几家,特别是靠近镇政府和税务大楼的饭馆,几乎每天生意红火。面容油腻的酒店老板,总是笑容可鞠地招呼每位食客。到了晚上,各个饭馆更是热闹,灯红酒绿,猜拳嬉笑,与小镇白天的宁静、安详,形成对比,直到深夜,喧嚣声才会慢慢消退。
西街有一坐大桥,共五个桥墩。桥下河水清澈,流速低缓,河两岸都垒起堤坝,防止山洪发生。河的左岸边有个菜市场,只有到重大节日,菜市场才显现它的功能,平日里冷冷清清。南街有一座巢丝厂和一坐丝织厂,两坐工厂曾经辉煌,普通老百姓就不明白,它最后怎么就跨掉了。跨掉就是破产,如今人去楼空。往昔由农民转变而感到骄傲的工人,都回家干了老本行,种田种地,从工人又变为农民。
全镇最高学府在北街。学校全是瓦房,高中三个年级,每个年级四个班,加上宿舍食堂阅览室球场等区域,从后山的坡上俯视,学校像一个大村庄。整个小镇,人才最密集的地方,就是这里,即使镇政府也不能与之高中学校想媲美,连镇长也只有中专文凭,还是函授。有了这得天独厚的优势,这学府显得神圣起来。小镇的人民对学府的尊重比对镇政府的尊重多了几十倍,即使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不成气候,也从不怪罪学校,而埋怨自己孩子的不争气。
离学校大门五十米远有间小饭馆,进入屋内,摆放有两张八仙桌,几只板凳,靠里的墙角架子上搁有十七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正面的墙壁上挂着中国十大元帅的画像,画面落满灰尘。
小饭馆老板姓王,学生们都习惯喊王叔,开饭馆是王叔的兼职,他就是一地道的农民,开饭馆是为了住校的学生改善伙食,伙食费极其低廉,保本就可以了。小饭馆与东街的酒店开店动机属天壤之别,学校放假,饭馆更加萧条,幸亏王叔不依靠饭馆发家致富,要不然就和南街的两坐工厂样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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