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日记——在风雨天里
清早,天上只有薄薄的几片云。
他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想,微微凉风,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干活可以少出些汗。
从住的地方到干活的工地,大概有三公里的距离,离他媳妇上班的工厂只有半里路。住在这里,主要为了媳妇上班的方便。他是个男人,多跑点路,没有关系。
爬上脚手架,乘凉快可以多干点活,中午要到商场里去一趟,向小包工头请假时好交代点,他心里想。
他站在脚手架上,听见下面有人喊:今天停工,今天停工,有台风。
他昂起头看看天,天上的黑云越来越厚,翻滚的在移动;清早微微的凉风,这会儿变的,也越刮越猛烈。这鬼老天爷,好端端的刮什么台风,他在心里骂。干一天活有一天的工钱,看样子今个又要啃老本了,他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他小心翼翼从脚手脚上爬下来,看见工地大门口停的有辆小汽车,白色的车体上写着“安全监察”四个蓝色大字。工棚的门口,围着许多人,有两位干部摸样的人在讲话,他还看见了这个工地的大包工头。
嘈杂的人声里,他听见“有台风来,为了大家的安全,工地必须停工”。
因停工损失了工钱,他刚刚还埋怨这“鬼天气”,而现在听见“为了大家的安全,工地必须停工”,他心里涌起股暖流,被人招呼着注意安全的话,听起来是多么亲切悦耳,除了电话里的父母或在媳妇的嘴里,还真从未再听见过这样关切的话。这关切的话,虽然听起来嘈杂,却让他心头无比激动。
风裹着雨“哗哗”滴落,从工棚往外看,天似乎被远处尖尖的楼顶捅了个大窟窿,像要塌了样。他蹲在工棚的门边,门前的水泥地上冒起亮晶晶的水泡,起起落落,生生灭灭的了无休止。
他从裤兜里摸出根香烟,打火机“扑哧”弹起淡红的火光。在打火机“扑哧”的刹那,从工地上传来清脆的“咯吱”声,接着便听见“轰隆”的炸响。工棚里的人们都从门或窗户探出头惊恐的张望,原来是脚手架在狂风肆虐中倒塌。
呼呼的风声,似乎要把搁在地球上的人和物全部卷走样,甚是张狂。
他抖落掉手上的烟灰,猛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问其他工友有没有雨衣,他要出门去,讲好了要到商场帮媳妇买东西的。
他顶着风雨,佝偻着背脊,从工地到这坐城市最大的商场,要坐五站公交车,而他现在骑着自行车,他使劲地蹬,仍然感觉自行车后座被什么东西拽着样。
他索性跨下自行车,推着走。
雨衣的下摆被风吹的飘起来,帽子被掀在脖子后;他整个裤子已经湿淋淋,头发耷拉在前额,眼睛只能半眯着看路,风雨里蹒跚而行。
看见了商场宽阔的屋檐,屋檐下拥挤地站着躲雨的人们。他长舒口气,风雨依然猛烈,终于赶到了商场。
支好自行车,在商场屋檐下的偏角,他脱掉雨衣,用手撸撸头发,再弯腰把打湿的裤子狠劲地拧了拧,几乎要挤干水分。商场光洁的瓷砖地面,他确定自己身上没有水珠往下淌后,才抬起腿,迈进商场的门槛。
每次帮媳妇买红塘,他都到这个大商场,小商店里的红塘听说不卫生。昨个晚上,媳妇说肚子痛。每个月媳妇都有几天的肚子痛,喝了红塘会好些,而恰恰上次买的红塘没有了。他本来半夜要去买的,被媳妇拉住,这半夜里,不说商场了,商店也都早关门了。媳妇第二天早上也要上班,他一定要中午去买,好让媳妇晚上下班一回来就可以喝上红塘的。
拿着红塘,八月十五也快到了,他又买了两筒月饼。这会儿付帐的地方没有多少人排队,收钱的女孩始终裂嘴笑,笑出的两个小酒窝像两朵盛开的牵牛花,他看的心里美滋滋。
他提着塑料袋往商场外走,风雨仍交加。这鬼天气,简直不把人放在眼里,风刮的、雨下的,没个消停了。
等雨小点再走吧,他在心里说。
他转身又走进商场,在商场东边的一个可以吃东西的角落,椅子上三三两两坐着顾客,他也坐了下来。坐下后,他才听见商场里飘扬着轻柔的音乐,抵消了他耳畔风雨的回荡声。一坐下,就感觉浑身的疲倦,打湿的裤子也快要干透了,他用手指勾着塑料袋,爬在桌子上沉沉的睡去。
外面的风雨声,商场内的音乐声,此时,他都充耳不闻。他侧着脸,脸上泛着笑容,爬在商场里的桌子上,孩子般睡的十分安详……
写于2007年9月23日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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