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日记——农民工王小牛把自己给搞疯了

1

  王小牛有一身蛮力气，是种庄稼的好把势。力气大，饭量就大，一年到头，种庄稼产的粮食只够自己吃。

  在同村一位伙计的鼓动下，告诉王小牛，凭你这身板，到外面去做个农民工，老板一定抢着要，自己还可以挣大钱。王小牛想想，一年到头守着薄田，日子越过越紧巴，出去闯闯，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王小牛别了妻儿，别了父母，跟着同村的伙计，兴高采烈的上路了。

  坐了汽车转火车，转了火车坐汽车，两天三夜，王小牛到了做活的地方。找好床铺，放好行李，王小牛被人带着四处看看。四周的环境，到处都黑糊糊。王小牛心里透着喜悦，黑，黑的才好，乌金就是黑的，值钱。第二天，王小牛戴上安全帽，扛上工具，坐上小斗车，从地面钻到土里。好深的井呀，王小牛喘息有些急促，伙计告诉他，适应适应就好了。

  王小牛挥舞着铁锹，他铲两铁锹，别人只铲一锹。他一身的蛮力气，赢得了其他伙计的喝彩。

  一转眼，过了一个月，到了发工资的时候，王小牛点着赚到的钱，乐呵呵！奶奶的，累是累呀，但有钱赚，累点，算个啥！王小牛想，自己要好好的干下去。

挖煤，凭力气吃饭，自己以后也是个有职业的人。

  王小牛轮班休息，和几个伙计坐了三个小时的班车，到了打工的城市。东转转，西逛逛，王小牛他们进了一家大商场。商场里的大电视，正在播放节目，仔细听听，好象是说他们这个职业的事呢！王小牛睁大眼睛，看电视里的新闻，一边看一边听，王小牛两小腿肚子开始发抖。

  挖煤，挖煤要死人的，还成几百人的死，被埋在煤里。

  王小牛转身离开商场。在转身的时候，他打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王小牛坐上班车往煤窑赶。他已经拿定主意，自己要走，挖煤这个职业，有钱赚，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要钱不要命，是不成的。

  王小牛收拾了东西，还有半个月的工资，算个球，不要了。

  王小牛看见矿难的新闻，彻底作别了挖煤这个职业。

2

  王小牛在城市里，已经晃悠了三天，还没有找到事情做。

  这一天，王小牛看见一片工地，人们忙碌的热火朝天，王小牛凑到跟前问，这里要伙计吗？那人看王小牛长的五大三粗，叫他到旁边的工棚里，那里有个指挥部，指挥部里有讲话算话的人，或许收人。

  修桥的工地，据说，是这坐城市修的最大的桥。马上就要国庆了，赶工期，这桥，做国庆献礼呢！

  王小牛被试用半天，半天里，他一个人拉水泥浆，装泥浆的小斗车被他拉的虎虎生风。王小牛被收留，正式成为修桥的民工。

  王小牛心想，人家跟自己无亲无故，收留自己，就是看的起自己，工钱给的也行。王小牛是个知恩投报的人，所以，活，干的顶呱呱。

  下起了暴雨，而且，像要下一整天的样子。工地停工，无聊的时间，王小牛把自己打扮一番。说打扮，也就是把脸上的胡子用剃须刀刮刮。

  王小牛坐上城市里的公共汽车，来到这个城市有两个月，今个要好好看看城市的摸样。在城市的中心，王小牛下了公共汽车。雨越下越猛烈，王小牛在站台里躲雨。站台旁有个报亭。看样子，雨一时半刻不会停。

  王小牛是读过书的人，当年在老家种地，他经常去村委会看过期的报纸。

  王小牛掏出五毛钱，从报亭拿了报纸。雨喧嚣的下，在站台上，王小牛专注的看。他看报的神情，好象多有学问似得。

  一身炸雷，王小牛打个寒战。雷声停，王小牛恢复镇定，眼睛里却看见行字，意思是在建设中的大桥跨塌了，压死几十人。又一道闪电，王小牛在心里喊了句：天呀！修桥，怎么也会死人呢？

  王小牛把报纸卷卷，插在裤兜里。他已无心再看城市的风景，赶紧回到修桥的工地，打背包，混蛋呗！

  要钱不要命，王小牛咬咬牙，再穷，我要命，不要钱。

  王小牛找到包工头，包工头问王小牛急着离开的原因，王小牛没有说，但工钱还是给结了。

3

  王小牛要进工厂，进工厂应该是安全的吧？

  他找了三家介绍所，去了三个工厂里应聘，人家都不要。今个是第四家，介绍所开了介绍信，王小牛按照地址，找去。

  是个钢铁厂，王小牛说自己有力气，在老家还打过铁，人家就收下了。

  进了工厂，王小牛感觉就是好，干活有秩序，办事讲制度，工资准时发。王小牛心里美滋滋，进了工厂就像进了天堂。什么是天堂？王小牛也就打个比喻而已。

  王小牛看着红彤彤的钢水，经过处理，变成一根根钢筋、钢条、钢板时，心里无比的骄傲。王小牛想起了一首歌，“咱们工人有力量”，做工人，确实了不起。

  而现在，自己也成为工人，工人要有工人的样，王小牛在心里发誓，绝不给工人摸黑。

  王小牛上班或下班，都喜欢哼哼“咱们工人有力量”，哼了这首歌，他好象变的更有力量了。

  一天，王小牛下班洗过澡回到宿舍，几个工友躺在床上聊天，大家七嘴八舌，谈天说地，王小牛在旁边静静地听。王小牛清楚的听见，一位工友说，有个炼钢厂，装钢水的钢包脱落，几千度，几千度呀！倒出来了，把人都淹了，“扑哧”声，人就没了，被融化了！

  王小牛听着，混身起了鸡皮疙瘩，晚上的饭也没有心思吃。王小牛在心里问自己，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看大家谈的认真样，不像说假话呀！

  第二天，王小牛耷拉个脑袋，去拿了辞职报告。问他辞职的原因，王小牛没说，就说自己不愿意干。

4

  王小牛离开工厂后，他蹲在城市高楼的屋檐下。面前，人来人往，王小牛抱头痛哭。

  抹干眼泪，王小牛想，哭个什么呀？自己不还好好活着的吗？那些死去的人，管自己什么事呀？

  再想想，那些死去的人，应该管自己的事！自己不就和他们一样吗？只不过，自己现在还没有死，如果，但是，恐怕——早晚将和他们一样的死去。

  王小牛站起身，在路上瞎逛，眼前一片迷茫……这样的死法，死的是我们，生死由天，随他去吧！

  王小牛不再看电视，不在看报纸，不再听人聊天，他变的孤独，孤独的活着。

  王小牛躲在城市的立交桥下，倦躯着身体，浑身瑟瑟发抖，成天里，每时每刻都在想：这桥，会跨吗？这楼，会倒吗？这地，会陷下去吗？这天，会塌吗？……

  王小牛疯了，在这个城市，你如果看见位蓬头垢面，嘴里念念有词的人，他，就是王小牛。

  疯了后，王小牛忘记了回老家的路。

  有的疯子打人，是武疯；有的疯子斯文，是文疯。王小牛疯了后，喜欢唱歌，是个文疯子。如果认真的听，他唱来唱去，就是一句歌词：我的祖国，我亲爱的祖国啊……啊……啊……！

2007年8月21日写于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