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日记——温暖

  有一年的有段时间，我没有固定的工作和住宿，自己找活打短工，依靠洗洗油烟机，补补瓷砖，掏掏被堵的马桶，赚些钱来维持生计。打这样的短工，有一个好处，可以进入城市人的家里，与找我做活的人们有近距离的接触。

  炎热的夏天，一个上午我都还没有活做。快到中午的时候，我才被一个中年男人找去修他家的马桶。我跟在中年人的身后，简单问了马桶被堵的原因。转过一条街角，就进入一片小区。整个小区应该有些年头，房子墙体比较破旧，但小区里种的花花草草和树木，都修葺的整洁干净。

  房子在三楼，屋子地面是木地板，进屋要脱鞋我是知道的。我穿的凉鞋，因脚底出汗，整个脚掌都粘呼呼，如果我直接踩上地板，肯定会留下黑糊糊的脚印。我脱下凉鞋，把脚底朝自己穿的大裤衩上搓了搓，并搬起脚掌检查确定干净后，我才进屋。除中年男人，屋子里还有位富态的女人和大概六七岁的小男孩在看电视。我在进屋前的动作，她们都应该看在眼里。

  因我的到来，打断了她们看电视，她们索性关了电视。富态的女人冲我微笑并点点头，我的感觉，似乎是把我当作客人，而并非是修马桶的小时工。中年男人招呼我坐下歇歇，先凉快凉快后再修。

  我半个屁股坐在皮沙发上，清凉的房子里，我发楞地想着心思。从前别人找我干活，都是到家就干，干好后拿了钱就走人，从没有人和我多说半句话，更甭说叫我歇息了。我在发楞的空挡儿，听见轻声细语的话，富态的女人端了西瓜在我面前并叫我吃。我受宠若惊的连忙摆手，不吃的、不吃的，我坐在沙发上的半个屁股直往后移动，整个屁股都坐在沙发上了。富态女人的勉强，让我无法拒绝，我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西瓜。我双眼盯着鲜红的瓜瓤，真舍不得往嘴里送。

  我吃了西瓜，从嘴里一直甜到我的心窝。像这样香甜的西瓜，我从未有吃过的，到今天，我仍在回味。

  我进卫生间修马桶，中年男人主动在我旁边帮忙。小孩的玩具，不小心落在马桶里，在冲水时没有发现，被卡在了管口。卡的比较死，我用吸盘没有成功，我掏出随身带的细钢丝，爬在马桶沿边小心翼翼地掏。我忙呼了大概有半个小时，终于捣通管道。在我从马桶沿边站起身时，额头上的汗珠颗颗滴落。中年男人递过毛巾招呼我擦擦汗，雪白的毛巾，我看看自己的手，我用两个指头夹着毛巾的边角接过来。中年男人出了卫生间，我把毛巾放回挂钩上，转身打开水龙头洗手，撩起自己穿在身上的衬衫，把脸上的汗擦的干干净净。

  我没有用中年男人递来的毛巾，但毛巾的洁白一直映照在我的心里。

  在客厅里，中年男人和富态的女人叫我坐，不管他们怎么劝说，我坚持站着，我怕自己弄脏了他家的皮沙发。看我窘迫的样子，他们没有再说。中年男人按照先前谈好的价钱付了帐，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富态的女人端起茶杯，依然轻声细语地叫我喝杯凉茶再走，并一边叨念地说天气热出汗多喝茶可以解乏的话。青绿的茶水，我没有再推辞，我双手捧过透明的茶杯一饮而进。清绿的茶水，在喉咙间余香缭绕。在喝下茶水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套上自己的凉鞋，中年男人和富态女人还有小男孩，都站在门口送我下楼梯，并说些多谢和辛苦我的话语，听到这样的话语，我心里舒坦的激动着……

  后来，我找到份固定工作，结束了打短工的日子，但在我偶然再经过那片小区时，我都会习惯地朝小区里张望，看看那幢我曾经维修过马桶的房子。

2007年7月24日写于夜    25日中午贴于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