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日记——给家里打电话

2007年6月6日凌晨   多云

  昨天晚上，用三块钱打个电话回家，讲的有十分钟。

  父亲接的电话，他问我的身体，我要问他家里怎么样时，他已经去喊母亲，让母亲来和我讲话。

  父亲平时言语木纳，和我没有多少话讲的。

  母亲喜欢唠叨，一般在电话里，只有她说，没有我插话的份。

  她喜欢讲家里的事，讲左邻右舍的见闻，生怕我在外面不知道。

  母亲：“地里麦子已经割了，收成和去年一样好，有两瓮坛。”

  母亲：“田里的秧也插了，二百三十元，包给你四叔他们栽的，中午管了顿饭，用的是腊肉，每人还发包烟，大半天的他们都栽好了。你爸要不是高血压，不能长时间低头，要是自己栽的话，这钱又可以省下来。”

  母亲：“你大伯中风后，又严重了，都到镇上医院住了五天，你两个大哥，一个从上海，一个从厦门，都回来了，在医院里治治，才好些，都瘫在床上，化了五千多元呢！人老了，有什么用啊，总化钱，还遭罪。”

  母亲：“今年春蚕，我和你爸养了半张，都起大眠了，过两天就可以上簸，估计能买两三百块钱。”

  母亲：“这天又旱了，半个月都没有下雨，菜园里都担水浇地。这两年，老天爷总是不好，人要多累些。”

  母亲：“芳子在家听话，你和媳妇在外放心。”（注：芳子是我女儿的小名，她爷爷起的）

  母亲：“上学的路太远，老是说腿痛，这几天让她在学校旁边的商店，按辈分你也要喊叔，让芳子中午在他家吃，管一顿饭给一块五，让你爸一个星期去结一次帐。”

  母亲：“上了大半年，芳子还不识几个字，老师都不象样教啊。”

  母亲：“乡政府又来人了，要你媳妇的妇检条子，让你媳妇在外妇检后，把条子寄回来，可烦人了。”

  母亲：“你是党员，村里搞党员选举，我帮你投的票，都是糊弄人的，那当真呀。”

  母亲：“村子里修路，你爸是生产队长，按讲，当生产队长每年有两百块钱的。为了修路，让老百姓筹钱，那有人给，当生产队长的两百块钱村里给扣了，就知道欺负老实人，你爸要到村里去论理，我给拦住了，算了，两百块钱又发不了财。”

  母亲：“你和媳妇在外，赚不赚到钱都无所谓，一定要把身体保护好，孩子在家我会照顾好的，你们就放心。平常少抽些烟，下了工，多去看看你媳妇，她生你的气，你是男人，多让让。”

  母亲：“你弟好久都没有打电话回来了，他让我和你爸伤透了心，都这么大了，还没有个媳妇，原先那个多好的女娃呀，他作怪，非不要，把这门亲给退了，看他要找个什么样子的。只要能持家过日子，要长的好看，能当饭吃？”

……

  母亲一直说，我认真的听，没有打断母亲的话。

  从前在家的时候，感觉母亲罗嗦，自从我出门在外打工，在电话里，却喜欢上母亲的唠叨。

  我的母亲，为了家，为了我们这些孩子，她将要操劳一生，而我们又能回报什么呢？

（注名：

   1、大伯中风，两个堂哥，“一个从上海，一个从厦门，都回了家。”不是在外创事业，是在外打工，搞装修。

   2、“今年春蚕，我和你爸养了半张，都起大眠了……”半张，是蚕种的计量单位；起大眠，就是蚕快要老了。

   3、“上了大半年，芳子还不识几个字，老师都不象样教啊。”母亲埋怨老师。其实不是老师不象样教学生，是家乡的教学条件确实太差。

   4、“乡政府又来人了，要你媳妇的妇检条子……”妇检条子，是计划生育，检查出来没有怀孕的报告单。

   5、“你是党员，村里搞党员选举，我帮你投的票，都是糊弄人的，那当真呀。”我已经有八年的党龄，母亲这样讲，不能怪母亲。

   6、“你弟好久都没有打电话回来了，他让我和你爸伤透了心，都这么大了，还没有个媳妇，原先那个多好的女娃呀……”弟弟原来有个女朋友，春节回家退了亲，在农村，是件最不光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