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万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长安城的洋洋喜气还沉浸在弥散不去的爆竹的硝烟味道里,昨夜守岁的人们还有不少躲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正酣。
大镖局东跨院,此时却是一派肃静森严。
大门外,孙达带了手下,每隔五步一人严守在围墙之下,一应人等皆不得出入。
二门外,敬轩率二十名高手,分别把守了院中最为重要的通道,绝对保证了整个院落的安全。
东跨院内外,别说是人,只怕连个苍蝇都不可能飞得进去。
即使是在大镖局内,仍然如此戒备森严,不问可知,正在卓东来的居所中进行着的事情,是何等的机密与重要。
正厅内,紫铜盆内火焰熊熊,烧得整个大厅里温暖如春。
卓东来高踞正中紫檀榻上坐了,双目炯炯,表情肃然,不怒而威。在他的背后,是一丈二尺高的中堂,一幅笔墨酣畅淋漓的猛虎上山图,高悬匾额题着四个大字——山君随月。
http://images.blogcn.com/2006/6/22/5/liuyuefeihua,200606229452.jpg一笑" TITLE="[原创转载]《雪落长安梦无痕》(二十二)—— 一笑" />
在他的下手,左七右八,分坐着大镖局旗下十五处分堂的堂主们。
虽然这些堂主都是一路马不停蹄准时在大年初一辰时之前赶回总局的,但现在看起来,无不衣履整齐,精神抖擞,不见一丝狼狈。
因为,这一年一度的述职,对他们非常之重要。
因为,在这个时候,卓东来不允许他们有一丝一毫的萎靡懈怠。
因为,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敢以身试法,哪怕是引起卓东来的丝毫不快。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往往是决定大镖局命运的时候,同时,也是决定他们自己命运的时候。
述职报告按既定的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位一位的堂主依序向卓东来陈述一年来的分堂情况,并上呈人员造册和收支帐册。
卓东来不动声色地仔细听着,边听边翻阅帐册,只在每一个堂主陈述之后,问几个问题。
偶尔,他也会蹙起眉,或将冷冽的目光投向陈述者,而这个时候,被看的人总是噤若寒蝉,不由自主地心里发虚。
十五位堂主的陈述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待最后一位堂主讲述完毕,卓东来才不为人查觉地松了口气。
良久,大厅内一片沉寂,所有堂主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主宰者,大镖局的灵魂人物,他们的二当家。
而卓东来只是沉思着,过了良久,才慢慢用他特有的语速,开始了对他们的训示。
十五个人全都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如同在接受对自己的判决,生怕听错了一个字。
“诸位辛苦了,对于诸位的努力,大镖局永远铭记,总镖头更是洞悉秋毫,就不用卓某在这里再多客气。而我要说的是什么,诸位心中也应该明白。”
卓东来冷冷地扫了他的得力干将们一眼,虽只是一眼,但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那一眼是在看自己。
“过去的一年中,我们大镖局有了人所不及的进步和发展,这全仰仗诸位努力。而从呈报的业绩来看,一、二、三这三个大镖局的老堂口,仍然是成绩最好的,无论是生意的增长,还是人员的壮大,都做得很好,应该嘉奖。”
被点到的三位堂主立时脸露喜色,松了口气。
卓东来继续说:“十二到十五堂,是十月之后才加入大镖局的,时日尚浅,人员与规矩都在调整之中,对于业绩,我不做苛求。只望几位堂主在明年,能够给卓某一份满意的呈报。”
几位堂主立时诚惶诚恐,默然点头。
“其余各堂,四、五、八、十,表现不过不失,尚可算得稳健,对于总部的要求和命令,执行很好,各位可谓称职。我特别要请求总镖头嘉奖六堂护法唐均,在六堂主重病期间,肩起全部堂务,敢说敢做,有勇有谋。及至六堂主病逝,又全面安排了后事,并及时上报总部,保证了六堂人心稳定,堂务不受影响。唐均——”
一个精壮汉子应声而起,向上叩拜:“属下在。”
卓东来赞赏微笑:“即日起任命唐均升任大镖局第六堂堂主之职,并请示总镖头后,另行嘉奖。”
那汉子激动得满脸通红,大声应道:“谢卓爷,谢总镖头。”
卓东来道:“谢什么,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争取得来的。”
随时即,他的脸色忽然地沉了下,声音也冷下来:“有功必奖,有过必罚,这是大镖局立下的规矩,在诸位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卓某就交待得很清楚,并没有强迫各位坐这个位置。所以,你们也没得怨。”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七堂主谢风,九堂主田思清。”
这最后被点到名的两人,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叩见:“属下在。”
卓东来冷道:“我为什么要叫你们,只怕你们心中比卓某更加清楚。你二人对部下约束不严,纵容包庇,在当地生事胡为,有损我大镖局声誉。不但使镖局的生意受损,而且使得堂内人心涣散,良莠不齐。”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语气冷冽如刀,令所有人听得不寒而栗:“若只是管教不严,我还可以考虑是你们自身心力不足,可能谅解。但是,”卓东来的目光如炬,直盯得两人无处可避:“我居然听说你们二人私结帮交,关系好得不得了,乃至来往密切,将两堂人马暗自勾结。哼哼,”这一声冷笑,使得全场的人都不由得心里一颤:“这些事,居然瞒得总镖头那里一丝风也不透。由此来看,你们其实是很有能力的,并不是做不好这个堂主,而是无心做这个堂主啊!”
卓东来的两眼眯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轻轻说:“你们俩个想干什么?”
谢、田二人汗流浃背,向上叩首:“卓爷饶恕,我们知错了。我们本无别意,只是比别的兄弟亲密些罢了,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卓东来用手拢了身上的紫貂裘,又慢慢在榻上坐下来,淡淡地说:“你们这么说,就是卓某冤枉你们了?”
谢、田二人立时语塞,即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急得冷汗直冒。
卓东来不屑地冷笑:“大镖局从来不会冤枉自己兄弟,你们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我并没有说你们想叛逆,若真是那样,你们想,今天你们俩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向我喊冤吗?”
谢、田二人闻言,只不住浑身发抖。
七堂主谢风忽然一咬牙,向上高声道:“卓爷,这些事都是田思清他引诱属下,都怪属下太年轻,见识浅又没有定力,听了他的话,跟着他做了些糊涂事。属下知错了,痛悔不及,请求卓爷原谅,还请卓爷在总镖头面前美言,饶恕属下一时糊涂,今后属下一定痛改前非,为大镖局肝脑涂地。”
田思清听他这样说,惊恐地瞪着他,张口结舌:“你,兄弟,你……”
卓东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谢风,又看着田思清:“你呢?又怎么说?”
田思清面如死灰,咬牙道:“属下交友不慎,错认狼心狗肺的人做挚交,属下认栽,无话可说。”
卓东来唇角一动,眼中尽是鄙夷:“就你们这样,还枉称什么兄弟?一丘之貉,不过风吹草动就已经背信弃义了,若是生死关头,还能指望什么?!”
他忽然感到一种深切的悲哀,声音低沉地说:“免去七堂、九堂堂主职务,听候总部处理。”说罢,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全场人都肃然地看着卓东来,谁也没动,也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
(未完待续)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