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调查

　　同学们过奖了。我这个人就爱胡思乱想，想多了就要说出来，结果祸从嘴出。大家千万不要学我。

　　几年前，由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与天津郊县的乡镇政府有过许多近距离接触。我发现：一个人口不超过三万人的乡镇，竟有近三百个乡镇政府工作人员。这就是说，平均一百个农民要供养一名乡镇政府工作人员。这一百个农民并非全是有劳动力者。除了老弱病残之外，可能只有五十人有劳动力。每个乡镇政府工作人员每月平均工资五百元，一年工资六千元。如此算来，每一个农民每年要分摊六十元。六十元这个数目，对于城里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在农民心目中意味着什么呢？二〇〇三年，我国农村家庭的人均收入为2672.6元。因此，每一个农民每年供养乡镇政府工作人员的支出占全年收入4.5%。其实，这远远不是农民的全部负担。与周围的农舍比起来，乡镇政府的办公地点虽然算不上富丽堂皇，但也相当威武壮观。乡镇政府通常党委、政府、人大、政协等几套领导班子俱全。领导干部的座驾甚至包括价格不菲的高档进口车。乡镇政府的领导干部通常只有半天的工作时间，因为几乎每天都要接待来自市里或县上的、各级领导部门派出的人员。一般情况是：从十二点开始吃饭，几套领导班子的正副职只要在家就会热情坐陪，主人有可能比客人的数量还多。在酒文化的浓郁氛围之中，十多瓶高度白酒一字排开，一直可以喝到下午两三点钟。送走客人之后，主人们往往到夕阳西下才能一醉方醒。这些年，城市里的政府机构难进，不少人就把自己的子女或亲属安排到乡镇政府工作。这些乡镇政府工作人员上下班必须专车接送，往往在上午九点以后才能“插队落户”，一到下午四点就要“知青返城”。乡镇政府几乎没有税收来源。那么，怎样维持如此庞大的支出呢？细想起来，无非有两个收入渠道。一个收入渠道是生育财政，另一个收入渠道是土地财政。天可怜见！中国的农民就是爱生孩子。生了女孩还要生男孩，生了男孩还要生一双。这样高的生育率，每年的计划生育罚款一定数量惊人。此外，乡镇拥有大量的土地资源。这些土地资源的使用权通常操控在乡镇政府手里。把这些土地资源出租、承包、转让给企业经营，每年的收入肯定也不少。

　　必须指出，上述现象只是个别现象。绝大多数乡镇政府都是能够勤政爱民的。但是，勤政爱民又能怎么样呢？乡镇政府为农民所做的事情，其实农民自己都可以做。中国农民有着几千年的自治传统。几千年来，没有乡镇政府，中国农民不是照样缴粮纳税、出河工、服兵役吗？农村的土地资源不是保护的好好的、从未受到过如此严重的破坏吗？把乡镇政府所做的事情交给农民自己去做、还政于民不是更好吗？汉高祖刘邦就曾经是一个农民自治的典型代表。刘邦在秦王朝当过亭长。这个亭长并非在编的政府官员，是没有工资收入和办公经费的。他的职责仅仅是代表本地农民管理公共事务。史书说刘邦不爱劳动。其实刘邦公事缠身也没有多少时间干农活。所以，刘邦穷的揭不开锅，不得不经常挖空心思到处蹭饭吃。蹭到吕后家里时，不仅蹭来了一顿美味佳肴，而且蹭来了一个秀色可餐的美女当老婆。取消农业税，每个农民增收不到十元钱尚且大块人心。取消乡镇政府，每个农民增收何止十元钱？不仅农民增收，而且政府受益。许多需要政府花钱去办的事情，不花钱或者少花钱也可以办了。和谐社会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消除不同社会主体之间的不和谐现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