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当温柔相待——《入殓师》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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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为什么,我们不能温柔相待?
在写这篇博客时,我是跪在地上的。腰痛几天了,一分钟也不能坐着,在电脑前只能跪着或蹲着反复变换姿势才能感觉好点儿。此刻来写《入殓师》的观后,仿佛更能体会生命之轻或重了——轻,在于肉体的脆弱,生命的短暂;重,在于脆弱的肉体要负担太多东西,即使到死,一刻不能停息。大概,这就是为何死去的身体更应该得到爱护和尊重的原因。
《入殓师》是一部日本影片,英文名叫“Departures”,获得了今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讲述的是一个失业的大提琴手误入“入殓师”行业,从最初面对死人的不适应到最后发现其职业价值的故事。入殓师,就是逝者在入棺之前为其洗漱、换衣、化妆的殡葬人员。题材虽如此,但一点也不恐怖,不艰涩,而是以非常温柔的方式在探讨生死的辩证关系,很美很精致。有些时候,我挺佩服日本人的有些方面。他们重视仪式,对事物惯于纵深思考,对死亡亦如此。这就不难理解为何去年汶川地震时,日本人救出了几具尸体后全体为其默哀致礼的动机了。
还是来说影片本身。入殓师为何会成为拍摄的题材,为何要以这样的题材来思考生死关系,答案当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或者满足观众的猎奇心理。来看片中的一个场景:小林在河边观看鲑鱼洄游。这是影片运用的一个比喻,以此诠释生命的起因。
鲑鱼洄游产卵的故事悲壮得让人神伤。它们天生就这样,逆流而上,从大海洄游到出生的地方产卵。无论洄游途中有多少艰难险阻,它们都要奋力搏击,在死去之前回到出生地孕育下一代。当它们到达目的地开始孵育时,大部分鲑鱼已经遍体鳞伤,甚至走到了生命的终点。人类的繁衍,如同鲑鱼,生命的起因沉重而伟大——这是影片给出的一个“为何人死后要受到尊重以及为何入殓师要敬重死者”的理由。
生命的起始既然如此,从诞生那一刻就值得骄傲,值得欢呼。说说我们自己吧。在我们的父亲体内,有无数个精子想要游到子宫内寻找卵子,只有游得最快、生命最长、环境适应力最强的那一个能到达目的地;而在我们母亲体内,每个月只有一个优势卵泡得以排出卵巢,它的生命只有一天,在这一天里,它优雅而矜持地等待着强壮的精子的迎接。等得到,就诞生了我们;等不到,就只能忧郁地老去,渐渐死亡。而那些长跑的精子们,也会在三天之后不能投入卵子的怀抱而绝望地死去。我们每个人,都是父亲体内最强的那一个精子和母亲体内最优质的那一个卵子的最佳结合!所以,有什么理由不庆贺生命的诞生呢?有什么理由不尊重他经过多年的艰辛之后永远躺下的身体呢?
我们每个人,一生都在为别人做事,而这些“别人”,曾是他们父母的奋斗,曾是一个个值得骄傲和欢呼的诞生,这些“别人”,也在为我们做事。相互的奉献和宽待,又让生命显得绚烂和多姿,如同深沉但不失奔放的大提琴旋律。
这些经由精子和卵子的结合而诞生的可爱的人,这些为你做事的人——哪怕只是澡堂里一个烧热水的女人——还有什么理由不能在他活着时尊重他、爱护他呢?还有什么理由不能在他活着时温柔相待?哪怕,生前有不堪和昏盲,临终时也该得到和解。这个理念在影片里无时无刻不在强调和印证,从男扮女装的孩子、死去的妻子、孤独离世两周的老妇人,到后来的澡堂老板娘,以及主人公的父亲,每一个死者家属和小林的对话,实际就是和死者的对话,是生者对死者的忏悔——
为什么我们不能温柔相待?在误解、粗暴、冷漠、杀戮、糟践生命之前,是否该问问对方的父母?该问问多年前那个奋力长跑的精子和焦急等待的卵子?为什么,我们不能温柔相待?
只是,时光晚矣,死去的人再也听不见。
死当然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是逝者对生者的告别和对生活的拒绝。无论生活有多么地不堪或美好,走了,就拒绝了生活赠与的一切惩罚或奖赏。拒绝,让生者即便是憎恶,也来不及了。
那么生前,为什么,我们不能温柔相待?当小林每一次上门服务,影片都会提出这个问题,不管逝者是高贵还是贫贱,是年轻还是衰老。
影片在结尾达到了高潮,小林把死去父亲手里的石头交给了妻子,而此时,妻子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到这里,影片回答了小林在观看鲑鱼洄游时提出的问题:既然最后都要死,为何还活着?为了回报父母,回报自己降临之前精子和卵子的奋斗。这是人生的意义。说得直白一些,你的命是父母给的,你作不了主。所以,降生到人间,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好好活着,好好繁衍生命,好好为你该做主的人作主,为那些需要你帮助和监护的人作主。
之所以觉得这是一部好影片,还有个原因是总算看到了一部思考生死的电影,尤其是日本人,能够深刻地思考生死,获得如此殊荣当之无愧。
同时我也在寻思,不知在南京的那场屠杀之前,他们是否同样思考过?这是题外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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