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白天喧闹的篮球架静静伫立在夜色中，我和兰馨漫无目的地在操场上流浪，讨论我毕业的去向。

“不要去南方，你也读研究生吧！”

“你读，我去赚钱。”

“那里很乱，你会学坏的。”

“我不会的。”

“要是有个董事长的女儿追你呢？”

“唉呀，那我就发达啦！”我故意美滋滋地说。

“你。。。”兰馨委屈得像一只可怜的小猫，扭过了头去。我赶忙把她拥在怀中，吻她耳边的头发。她也紧紧抱住了我，夜色中感受得到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担忧，看得让人心动。我情不自禁用力拥抱，忽然发现她的身体如同棉花一样软，在我的拥抱下，几乎缩成了一团。

我猛地一惊，怎么啦？一忽拉坐了起来，才发现我躺在床上，刚才不过是一个梦而已，被子被我抱成了一团。

我忽然意识到，这些天来我几乎没有去想兰馨，这么快就忘了她吗？她还在家里照顾我这个植物人呢！我是不是太没有良心了？是不是真的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兰馨这么骂过我。

我应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了。几年前，我还是一名来自农村的穷光蛋，本科毕业时已经欠下了一大笔的助学贷款，只有选择马上就业。但恰好赶上扩招后的第一年就业高峰，找工作异常艰难。兰馨最终放弃了保送研究生的机会，我们在厦门郊区的两个企业各自谋了一个小小的职位，期待来年大选国民党上台给厦门带来新的发展机会。薪水虽然不多，但两人住在一起也很省，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除了偶尔发发小脾气，兰馨对我付出了很多，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我的身上，即便是那些小脾气，一般也是我的随性我的随口惹她生气惹她担心，释放出小小的醋意。我下意识抚摸了一下我的左肩，一片淡淡的牙痕，这是兰馨的作品。

记得一年前，大学同学瑛子来厦门玩，这是毕业后第一次见面，正好又是周六，我和兰馨当然要尽地主之谊。我们在外玩了整整一天，将环岛路植物园南普陀中山路厦大转了个遍，回到我们租的房子又海聊大学里的趣事到半夜，第二天再去鼓浪屿转了一整天，临近傍晚才送她去火车站。

回到家里后，才感觉双脚和膝盖隐隐酸痛。正想舒舒服服躺下来，没想到兰馨给我拉下脸来了。

“你说，你是不是还喜欢她？”让我有点紧张的那种阴沉沉的逼问。

“没有啊，说哪里话，她都说了有男朋友了。”

“我问你！不喜欢，见到她怎么那么高兴？”

“同学来了，总得热情招待啊！”

“有我招待，你那么热情干什么？”

“那也是我同学啊？！”

“那你以前是不是想追她？”

“冤枉！我在追你呀！”

“追我之前没有追她？”

“没有，压根儿没有。”

“真的没有？”

“想都没想过，我只想怎么把你追到手。”我一把抱住她，趁没有演变成大问题赶紧巩固成果。

猛然她在我肩头狠狠咬了一口，痛得我龇牙咧嘴，差一点叫出声来。

“你干什么？！”我摸着我的左肩，好厉害！怕是见血了。

“这样才解恨。”她抬起头，噘着的嘴唇遮住了她的钢牙，带着一种满足的笑意加恨意。

兰馨对瑛子敏感是有道理的。大学里瑛子和兰馨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一个典雅秀美，一个灵气可爱，而且也偏偏就她们两个没谈男朋友，是不是要求太高了？大三大四她俩住一个宿舍，周末女生宿舍一般管得比较松，我经常打着班干部的牌号赖进去。只要是在谈朋友的，无论男女，到了周末一般不会在宿舍出现，有的甚至干脆外租房了。因此，我过去往往只能找到她们两个，天南海北地瞎聊。或者浪漫一点，弹弹吉他——兰馨让我陪她买了一把，要我教她。但她手小，把位难按，聪明伶俐的她偏偏在吉他面前就变成了笨学生。无论做什么，这样的周末对我来说都是开心的，比那些正谈朋友的家伙还要巴望周末。

这天又是周五，吃过晚餐还早，我又习惯性到了她们宿舍。兰馨不在，就和瑛子侃了起来。什么中微子、黑洞——这是她的弱项，条子脉子都不错（男生宿舍土话，身材和脸蛋都好），成绩也不差，偏偏在天文、物理上总是弄不清楚，送给我不少卖弄的机会。看她露出钦佩的神情，我的心理就像喝了蜜一样甜。

正聊着，兰馨推门进来。

“回来了？要不要弹一下《散步》？”我站起身来，准备去拿吉他。《散步》是一首分解和弦练习曲，兰馨已经练了好多天，总是不熟练。

没想到，兰馨只是瞪大眼睛望着我，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一忽儿，眼泪也滚了下来，再接着扭头就冲出了寝室——这一连串的变化，我还没反应过来。

一向活泼可爱的兰馨会掉眼泪会生气？从来没有见过，而且还因为我。我傻愣了足有10秒钟，才反应过来追了出去。

“怎么啦？兰馨？”“有什么事你不高兴啦？”还好她跑不快，我跟着她一个劲儿地问。

兰馨一口气跑过了东操场才在湖边的一颗大柳树旁停下来，我挡在了她面前，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

“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找她的？”憋了半天的兰馨终于开口了，还带着满腔的怨气。

“找你的啊！”

“你是来找她的！聊得那么开心！”一脸的伤心，满眼委屈的泪水，在月光下如此楚楚动人，我呆住了。这泪水是为我而流的，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女孩子为我而流泪，一阵莫名的冲动，我一把抱住了她——这个动作现在回想起来还感觉大胆。她没有反抗，只是在我怀里抽泣。一层悬挂了不知多久的窗户纸捅破了，我们谈恋爱了？

我真想不起来那天是不是带了目的去找谁，反正兰馨一个突然的生气惹得我一个突然的拥抱，就把我俩的事给定下来了。而这以后，我就开始频繁地收获她的眼泪，也才知道每个女孩都是爱生气爱掉眼泪的，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