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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嗟涂鸦手如棘

闲来无事，突然产生了动笔画点什么的兴致。正好手边有一叠A4纸、一枝圆珠笔，就重拾起上小学时最喜欢的一门手艺——白描人物。

拿起手中这枝笔，思绪却已飞回到二十多年前……

刚读小学没多久时，有一天中午放学回家吃饭，忽然发现爸爸带回来一本小小的图画书——后来才知道那叫连环画，也叫小人书。一拿起这本小人书，我马上就被深深吸引住了，如饥似渴地一页接着一页翻看下去，连午饭也顾不上吃了。那时候农村的图书资源非常匮乏，像这样图案绘制精美且带有简短文字解说的画本，对每个小孩子来说都充满着神奇的魔力。这本连环画是《岳霆打擂》，当时我只认得一个“打”字，绝大部分文字都看不懂，但光是那些精美的图案已经让我爱不释手。

据家人说，我四岁时就已对绘画产生强烈的兴趣，经常拿一截树枝在泥地上画汽车、小花之类的简单图案。由于经常得到长辈的表扬，更加激发我涂鸦的热情。后来上幼儿班、上小学，也一直保持着这个爱好，经常照着年画、火花上的图案临摹。自从得到了这本《岳霆打擂》，我就拥有了最适合临摹的范本，没事就在纸上一笔一笔地照着画……用铅笔、钢笔、圆珠笔都画过，偶尔用毛笔画，画好一张就得意洋洋地到处展示，或者贴在家里的墙上，期盼获得客人们的啧啧称赞。

同村的小伙伴们和同学发现我喜欢画画，而且画得还不赖，也不知道是想激励我还是看好我有“前途”，纷纷向我索画。我小小的虚荣心自然得到大大的满足，于是画得更用心。

当时，农村的业余文化生活非常贫乏，电视尚未普及，小伙伴们课余时间都只能看看连环画，而连环画里最多的就是《水浒传》、《杨家将》、《三国演义》、《封神演义》之类题材的作品。小伙伴们之间经常交换连环画，我就一本一本地看、一本一本地画，画完一本就送给找我要画的伙伴和同学。有一次画全了梁山一百零八将，订成一个小本子，同桌看到之后爱不释手，称赞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大画家。我听了大为受用，一点也不觉得肉麻，心里乐开了花，很爽快地就这本画集送给了同桌。

小孩子缺乏自制能力，我画画竟然有点走火入魔了，除了上课写作业吃饭睡觉，其他所有时间都恨不得用来画画。但这样就带来一个问题——当时物资匮乏，能用来画画的纸张非常有限，我画完了平时收集来的稿本，又在课本和作业本上的封二、封三之类空白页面画人物。爸妈检查我的家庭作业时，发现了这个问题，就提醒我保持课本和作业本的整洁，但我并未放在心上，仍然我行我素。后来爸妈觉得问题严重了，而且那个年代小学的教育理念并不重视发展课余兴趣爱好，像我这样没事就乱画简直就是耽误学业，于是就宣布禁止我再画下去。虽然我不愿就此放弃，私下里仍然没事就偷偷画几笔，但缺少家人的支持后，坚持画下去的热情为之大减，渐渐地就荒废了这门手艺。

前几年遇到一些以前的同学和小伙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记得我小时候喜欢画画这回事，回忆起童年往事，不胜唏嘘。有同学说，都怪你爸妈当年的阻挠，把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画坛新星给扼杀了。我笑说读书那会儿的确有过这种抱怨，但现在回想起来，当年我纯粹只是闷着头乱画，丝毫没有章法，成不了什么气候的，我还得感谢爸妈让我没有陷得太深呢。

今天兴之所至，再度拿起笔，从网上找了一个古装人物来临摹，虽然手指头都夹不住笔了，一笔下去也总是歪歪扭扭犹犹豫豫，画出来的线条滞涩粗陋，越看越不顺眼，但此时此刻，童年的回忆像老电影般一幕一幕在脑海中翻过，似乎又回到了往昔的纯真岁月……

回忆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有道是“三天不练手生”，二十多年不练，这门手艺真是彻底废啦！画完之后，豪情顿失。瞧，上面这幅画实在拿不出手，特别是那匹马，比例失当，肚子太大，马腿太短，完全没有画出战马的威武雄壮，想起明人管时敏《墨窗为越人赵撝谦赋》中的诗句：“我嗟涂鸦手如棘，屡欲从君问奇画。”这还真是“我嗟涂鸦手如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