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从中央电视台的一则报道中得知,全球范围内每天灭绝的动、植物品种有几十种,甚至上百种。当时这一数字给了我很大的震动,我马上联想到民间艺术的生存状态问题,联想到散落在生活的角角落落里的那些民间工具、家具、生活器具、饮食用具、交通用具、纺织工具,还有剪纸、年画、木雕、砖雕、石雕、刺绣、服饰、玩具,这些记录着传统农耕文明生活方式与文化状态的手工制品,在现代生活方式的冲击下,它们的命运也同样令人担忧。十几年田野调研工作给我留下的最深的印象就是八个字:艺绝人亡,亟待抢救。有的老艺人,我们采访他们的时候还神采飞扬,把自己一生的看家本领尽情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几年甚至几个月之后,就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了。伴随他们的离去,一个技艺品类也随之消亡。而我们更加无法统计的,还有老百姓面对生活的变迁所做出的自然的选择——辞“旧”迎“新”。那些锅碗瓢盆、家把什、花格子布、面花花,以及摇曳在吹拉弹唱中的纸人纸马,它们正在一点点地从生活中消退……但是消退的不仅仅是这些可见的物质材料,还有由它们所牵引出的风俗、习惯、信仰、情感、价值观念,以及“生活状态”本身。民族民间的文化符号在逐渐失落,文化生态环境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基于这些思考,1997年我提出了“民间手工文化生态保护”的命题。我们认为对于民艺的研究不能仅仅停留在审美或工艺的层面上,应该研究它们赖以生存的生活方式,这才是完整意义上的民艺研究。而在现实情境下,对民艺的认知最紧迫的问题仍是抢救,是关怀,是保护。“手工文化的生态保护”是建立在一个完整的民艺学的概念上的,这种保护既涉及手工艺本身,也包括手工艺人、工艺流程、工艺传承、工艺要诀及民艺的消费流通等方方面面,还包括手工艺品的生存环境,这些都需要我们对传统生活方式给予重新认识与保护。作为民艺研究者,在这样的课题面前,我们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大家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工作状态、工作方式将这些珍贵的、随时有可能消亡的第一手资料捕捉下来,传播出去,尽可能地让社会对它们给点关爱。我们不可能采录下所有的手工艺人以及他们的手工制品,这也不是我们的目的。通过我们的关怀能够让更多的人从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中建立起文化生态的保护观念,有意识地参与到文化生态的保护行动中来,特别是能够对青少年产生影响,这将是我们的最终愿望。
1999年我们申请了国家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九五”规划专项任务项目《民间工艺文化生态保护与调研》,其实调研工作从1997年已经开始,至今,课题组已经走访了全国近30个地方的50多个村庄,采访了近百位艺人,记录了80多种技艺的工艺流程。由河北美术出版社倾力出版的这套《中国民艺采风录》就是这一课题的子项目,着重展现调研的实物资料,同时该项目也申报了山东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重点课题。这套丛书分1 0本,分别是《剪窗花》、《泥咕咕》、《蝈蝈葫芦》、《锅碗瓢盆》、《面花花》、《家把什》、《猫蹄花布》、《花格子布》、《福本子》、《纸人纸马》。虽说这10本书不能涵盖民艺的全部,但书中所展示的民艺品是我近20年征集的心血,也包含着课题组成员近几年的汗水,每一件物件都能讲出一段故事、说出一番感慨、留下一些思考。我们力图把采集到的每一个民艺个案的第一手素材,带着采风时的泥土,带着艺人制作的温度,呈现到读者的面前。由于我们现阶段的认识水平有限,它也许有些粗糙,有些简单,但它有着鲜活的生命,记录着手工的文脉。在生活中它原本如此,我们也就原原本本地整理给了读者。大家一直认为学术研究不应该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而应该把复杂的问题易通化,说出它本来的面目。研究者记录的目的不是主观地分析.而应该是客观地展现给大家批评。
文章引用自:http://www.panlushe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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