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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世界》记者:你觉得"吃"对道德有什么影响?
李 波:过度吃喝会导致道德沦丧。常言道:"饱暖思淫欲",人们常常将"吃喝玩乐"、"花天酒地"、"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酒色财气"等作为道德沦丧的描述。你看,都离不开"吃"。这是因为,既然"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成为中国民间广泛的人生哲学,那么道德还有什么作用。
所谓"道德沦丧",也就是病态人格泛滥。
中国人性格的虚伪、兴趣的单一、民主的缺失、人权的庸俗化理解、对体力劳动者的蔑视等等都是中国食文化的功劳。
我在书里就此问题,将中国食文化和西方食文化做了比较。西方食文化受基督教,特别是新教的影响很大,它教育人们,过度吃喝灵魂不能得救,因而西方人大多生活简朴。有一个例外就是拉丁民族,因为他们信仰的不是新教。而中国食文化因为"民以食为天"的鼓噪,本身成为了中国人的宗教,我们不妨称它为"吃教"。
《健康世界》记者:你觉得中国食文化跟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有什么关系吗?
李 波:有决定性的影响。我觉得"民以食为天"的蛊惑将中国人的兴奋点牢牢地钳制在口腹之欲之中,靠感官和直觉生存,这样就必然限制了中国人的创造性思维。比如,中国人从秦朝起就没有思想家了。我在书里有一章,最满意的一章,叫"在魔鬼炮制的液体里迷失",表面上是谈中国酒文化和中国文学的关系,实际上是追究食文化对创造性思维的危害。这是最致命的影响,它造成了大量的健康的病人,李白、竹林七贤等就是典型。
《健康世界》记者:那么你觉得什么是健康的病人呢?
李 波:除了李白、竹林七贤这样的"犬儒型"病人,就是 鲁迅先生曾经说的那种"茁壮"的中国人,从肉体上看,很健康,却缺乏心灵的健康,在相当长的时期内,这是一种普遍的国民性。在书里我谈的很详细,有很多例子做分析和求证。
《健康世界》记者:你好像跟美食家特别过不去,居然说别人是马桶,骂得也太刻薄了吧。
李
波:从医学和心理学上讲,美食家都是一些病人,心理人格都不健全。这些人确实应该狠狠敲打一下,他们的可恶之处在于自己暴殄天物之外还要误导大众,祸国殃民。因为中国人是比较迷信文人的。中国最不缺的就是美食家,但你看他们大量的文字无一例外是用象形文字的游戏和张力缅怀和延续味觉的快感,简直就是"文字反刍",始终没有跳出口腔阶段。我觉得所谓美食家,不过用一个文化人的面具,掩饰了酒肉之徒的嘴脸,就像刽子手自称为"法律工作者",强盗号称"财富调剂师",妓女自诩为"人文关怀家"一样。我仰慕他们的才华,但憎恶他们把才华统统奉献给吃喝拉撒──多好的一堆材料,却用去做了马桶!
我觉得当代美食家从"知识分子"堕落到"知道分子"的地步,沈宏非是一个典型。沈宏非和木子美一样,是这个没有理想的社会里的两个怪胎,是两堆看上去很鲜活的僵尸和垃圾,贻害无穷。沈宏非本来是很有才华的,你说你干点什么不行?
近来还有一本《西红柿炒自己·作家食谱》的书更是让人恶心,一帮半生不熟的作家,随便拿出自己的几样寒碜的菜谱和刨食心得就想来蒙钱。中国文学和作家的举而不坚用不着怨天尤人,但恬不知耻、堕落到如此地步就近乎于诈骗了。可以打110了。
《健康世界》记者:在日常生活中你讲究吃吗?你擅长烹调吗?你现在的生活方式怎么样?
李
波:我以前比较讲究吃,很重视味觉,四川那个大环境就是这样。我自己也会烹调,当然谈不上专业,家常菜没有问题。时间长了突然就厌倦了,觉得没有意思。我离开四川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里的食文化太发达了,人们因此生活太悠闲了,节奏太慢了,加上美女太多,太有腐蚀性了,不适合青年人发展。中国自古就有“少不入川”的说法。
我现在生活非常简单,有时上餐馆,有时也自己做饭,但都非常简单。在吃上面浪费时间和金钱都不值得。你看那些暴发户,看起来潇洒,但在心理上是病人,我叫他们是饥民后遗症或者饥民人格爆发。
《健康世界》记者:你是否是个素食主义者?
李
波:长期的生活方式要想在一夜之间扭转不太现实,味觉神经是很顽固的。但我在
努力,我的素食比例越来越高,现在至少已经达到80%,而且我绝对不吃狗、猫、蛇这些东西,还有野味。目前我是个相对素食主义者。
《健康世界》记者:作为中国第一本批判食文化的专著,《吃垮中国》出版后有什么反响?
李
波:应该说反响很激烈。当时新浪和搜狐都专门做了专题,号召大家在中国最大的吃喝季节反思中国食文化。因为从时间来看,书是春节前夕出版的,而且"非典"刚过不久。从网上看,网友还是支持我的居多,大家对食文化的危害都有或多或少的认识。
有意思的是,首先是中国食文化研究会通过出版社找到我,当时吓了我一跳。因为他们是宏扬中国食文化的,我是给他们添恶心的。我以为他们是来找我麻烦的。结果他们认为我的观点切中了中国食文化的要害,特邀我作为食文化研究会专家组成员到贵州茅台参加"中国首届酒文化高层论坛"。我是惟一一个在论坛上发言批判中国食文化的,而且是体制外的所谓自由作家。其他的都是各大高校和社科院的专家、教授,包括学术泰斗、90高龄的余光远、孙浮凌等。另外还有当地的省长、市长、茅台厂长和很多媒体。我的发言题目就是《不要在魔鬼炮制的琼浆玉液里迷失》,有3万多字。我当着主人的面专说主人的不好。
《健康世界》记者:他们是什么反应?
李
波:说实话,刚开始气氛有点尴尬甚至紧张,一是因为酒业是贵州的支柱产业,怎么你几句话就给否定了?二是我违反了潜规则,别人热情地邀请你来,飞机来飞机去,吃好住好玩好,你怎么能够给别人添恶心呢?好在被我化解了。我发言开头就问茅台酒厂厂长,我违反了"吃了别人的嘴软"的天条,以后几天是否还要给我开饭?厂长也很幽默,他说,不但要开饭,还要开小灶。气氛一下就轻松了。但在我发言过程中,应该说,现场是鸦鹊无声,说明他们在认真地听我刺耳的逆言。
另外本书在学术界引起了反应。有一些学者给我写了书评,特别是美籍历史学家孙隆基先生对本书评价不错。孙教授是全球著名的历史学家,他的代表作《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影响巨大,对我也有很多启示。他看了我的书稿,认为意义重大,在百忙之中为我的修订版作了长篇序言,分文不取。
《健康世界》记者:那么你觉得中国的食文化的出路在哪里?
李 波:《吃垮中国》这本书是不破不立。我觉得关键就是要将"民以食为天"这句话的主语和宾语掉个个儿,叫"食以民为天",这样才是人和食物正常的关系。这样才能过上简朴、宁静、平衡、和谐、绿色的健康生活。对于个体的人而言,我鼓吹的是三点:一是绝对不要大吃大喝,更不要吃野生动物,对动物的残忍就是对人类自身的残忍,中国古代的很多酷刑就是受到烹调的启示发明、创立起来的;二是素食主义,这是这本书的结局篇。当然我不是号召绝对的素食主义,能够做到林语堂所说的"随意素食主义"、"相对素食主义"就行了,也就是说素食为主,不要刻意的、大规模地吃肉。三是,反对一切附加在吃饭上的功利主义和伪善作风。吃饭就是吃饭,非常简单的事情,和汽车加油一样。中国食文化把吃饭搞成了国教,既浅薄,又太沉重了,必须拨乱反正。当然这是一个既博大庞杂、异常艰难的工程,能不能完成我也没有信心。称之为"口腔文化的宿命",似乎我比较悲观,但我想棒喝一下,努力一下,总要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