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途中听音乐，听到这首《当爱已成往事》，心渐渐痛了起来，张国荣的嗓音似有魔力，当他唱到“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我也开始泪眼朦胧。

    从来没有迷恋过张国荣，他不属于我会迷恋的类型，但当那一年愚人节，迷恋他的好友蕾打电话告诉我，他自杀的消息时，我的心却狠狠地痛了起来。

    我不相信，不相信这样一个善良谦和几近完美的人会自杀，虽然他从没在我心里占据很重要的角落，但也从没想过他会猝然离去。我怀疑那是愚人节的玩笑，一直恍若梦中，等在网上看到很多怀念他的文字，才不得不接受现实。

    有很多人，我一辈子不会和他们有任何交集，但他们的存在，却能给我温暖。张国荣就是其中之一。他的一生，活得那么善良，纯粹，唯美，理想主义。

    张国荣出殡那天，凤凰卫视直播。那时梁冬还在，记得还有非典。那天不是周末，我却任性地呆在家中，伤心地听着梁冬解说，泪流满面地看直播。我知道这一切都于事无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只是为了完成自己内心的一场告别仪式。佛说“贪嗔痴”是世间三毒，我不贪不嗔，可能就是略微有些痴病。 

    认识他，是从电影《霸王别姬》上。我至今无法言说，那部电影给我的强烈冲击。那年我好像15岁，很多地方是看不懂的，但我震撼于虞姬的美，感动于蝶衣的痴。最重要的是，我从蝶衣的性格气质里发现了自己。原来，我也是这样一个人啊，痴迷执著，不疯魔不成活。只不过,这种性格特征，在蝶衣身上是放大的,极至的；而在我身上，是内敛的,压抑的。那晚我辗转难眠，震撼流泪，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心情。从那以后，我开始喜欢李碧华，开始关注张国荣。

    张国荣就是现实版的程蝶衣，可能这样的性格，会注定悲剧的结局。也许我不该非议他的选择，也许这对他而言是完美谢幕，但在我心底，还是希望他能多些俗世的幸福，希望他子孙满堂，于鸡皮鹤发时与爱人一起悠闲地晒着太阳，在琐碎与庸常中品味这一生的时光。

    后来去香港，汽车路过文华大酒店，导游指着某处，说那就是他坠楼之处。满车的人都站起来观望，我静默了一会儿，心刺痛起来，感觉有些受伤。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别人把他离世之处，作为一个新的景点来供人猎奇和参观。

    以前没有认真听过他的歌，可当他离去后，我却开始喜欢他的声音。有时在静夜里听到他的歌声，低回婉转，我的情绪随歌声起伏，时而感伤，时而温暖。他不曾真的离去，他始终在我心底。

   

    想起苏轼那首诗：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人生一世，时光短暂，我们匆匆来过，又匆匆离去，想起来让人有些黯然。但有一些人，他们来去匆匆，却将自己的声音、影像、图画、文字……留存了下来，以艺术的感染力，让人们在多年之后，还能体验到他们的心境与情感，让我们在共鸣中感受到美的震撼与温暖。

    从这一点上来说，做编辑是一项多么有意义的工作，我们可以去发现和出版那么多美好的文字，让它们永久地留存下来。即便鸿飞不再，但指爪却在泥上留了下来，这就是我们在世上留下的一点印记吧。

    如同不久前，我看到李商隐的《北青萝》，那种穿越千年难以言说的体验和共鸣：

        残阳西入崦，茅屋访孤僧。
        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
        独敲初夜磬，闲倚一枝藤。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