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月

徐南鹏

一早出门

开车行驶在四环上

一抬头，看见

半轮月

悬在天上

东方的楼群中

那圆日，就要跃出

月，似乎

有些慌乱

好像游戏中

跑错房间的孩子

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赏读】

你读一首诗，有时就是为了被一个词打动，心里涌起一阵温情的感动，一份玄渺的冥思，仿佛在这个词的牵引下，漫游古今，与心目中想见的人相见了，有了默默的欣喜。譬如此刻，我在对徐南鹏《晨月》一诗的阅读中突然就陷入了这样的沉寂，让我在心里长叹一声的词是哪个？半轮月吗？不是。圆日吗？不是。也许连作者也想不到，他用“东方”一次击中了我。东方，东方，我迄今的人生都在这片土地上，一刻也不曾离开。我喜欢这个词带来的宁静、和谐与古典意境。每个词都有自己的生命，也都有自己相对应的族群。东方意象紧跟着的是黄河、是长江、是孔子、是李白……当作者写出“东方的楼群”他实际也把内心深处对东方一词的体认灌注其中。想想看把东方置换成西方、南方、北方的效果，无论是音韵还是象征意义都不协调了。啊，东方的楼群中，一轮圆日就要跃出，此时，半轮月还在天上，因为是一早出门，月还未消隐，于是被看见，月本来该属于夜，或者说，夜才是月的居室，而白天是太阳的，这是日常景象告诉我们、也是为月所遵守的规则。因此当月发现太阳就要升起而自己竟然还在天上时，不免“有些慌乱”，为何，它跑到了太阳的房间了。寻常的日月同在的情景谁不曾见过？谁想过这样描写？谁体谅到月的紧张、月的羞愧？只有敏感、善良、宽厚的人才会在熟视无睹的日常天象中捕捉到月的心态，他仿佛要劝慰月一样写下此诗，带着一种微笑的表情、一种长辈安抚晚辈的表情（请注意诗中的孩子喻象）。这一份神秘的感知，来源于东方天人合一的宇宙观，仰观俯察，与万物互为知己，方能在抬头见到半轮月时生发出联想如许、共鸣如许。

（安琪，2020-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