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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⑥生活不可能像湖面一样总那么平静。这天下午，葛辉就在我这平静的湖面砸了个石子。那时我刚从楼顶天台下来。没关房门，坐下来看电视股评。那之前我把赚的股票出了一半。就想换换手。

“看看吧……哼，卧到老子头上了！”葛辉这时跨进客厅，一挥手，把《深圳晚报》摔到茶几上。他铁青着瘦削的脸孔，粗大的手指又在报纸上咚咚咚点了几下，额头上深重的横皱纹更明显了。一面气乎乎坐到沙发上一面伸手接过烟，呼哧呼哧地喘粗气。我把电视声音关小了，说：“先别激动。怎么回事？……我看看！”我把电脑放茶几另一边，拿过报纸，一目十行看完了文章。

这是一篇有关圣地夜总会的纪实报道。大字标题是“圣地不常，盛筵难再”，下面小字标题是“揭开圣地夜总会贞洁的面纱，看其背后隐藏的黑幕”，配了好几张图。署名是“本报记者”。其中一段这样写道：

“经过一个月实地暗访，记者了解到：这家夜总会，一些服务员公开的身份是为客人送茶倒水端盘子点歌，而暗地里则是为客人提供特殊服务。她们主要针对熟客。这里表面看是二层楼，其实还有包括单间和豪华包间共十二个的三层楼。会有专人引领从隐蔽的专用通道进入。不知内情和第一次来此消费的客人是无法了解的。……”

我头皮发麻，毛发直竖。说实在话，对这种事我并不反感，甚至觉得很正常。尤其是在深圳。还有，像我这种单身汉，一没权二没钱，包不了二奶也养不了小三，只有旺盛的精力和充沛的精血。怎么办？网上又说，经常自慰会造成早泄、阳痿和诱发泌尿系统等疾病。各位亲，不瞒你们说，我就去过这种地方两三回。好吧，就算是你们所说的“嫖娼”。我不知道这个社会还有多少男人没嫖过？当然听的就更多。总之，这种暗地里的事情“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政府查一次就避几天，以后又隐蔽、巧妙地出现。据说还有派出所充当保护伞：也就是上面有指令突击检查前他们会接到派出所的通知，当然平时他们是要缴保护费的。所以这种事你很难杜绝。防不胜防的是媒体的卧底曝光。如今这种曝光就在我眼皮底下。怎不叫我毛骨悚然？

“怎么还有三层楼？”我诧异地望着葛辉。他鼓着通红的腮帮子，阴郁地摇摇头，一面喷着烟一面说：“我们十五个保安，轮三班。我一楼巡察和大门保安，谁知道他还有三层楼？更不知道还有什么专用通道……”“还有，”我盯着报纸，用手指着，“你看，这里说‘她们主要为客人送茶倒水端盘子点歌’，那天良哥我们一起吃饭，不有妈咪小姐吗？”“不是有我在嘛，再说你也是熟客……”他这么那么说着，好像也没解释清楚。忽地，我脑海现出一张白晳秀丽的脸庞，弯弯的眉毛下一双细眼睛闪着妩媚的光芒……阿玲？……她手拿女式香烟、吐烟圈的样子……偶尔显露的内敛、高雅气质……我脑海里一一闪过这些零碎的影像。

“难道是她？”可是我马上又摇摇头。“什么？”葛辉望住我，急猴猴问道，“你说什么？”我跟他说了。他咧开大嘴苦笑道：“真有你的。这时候你还有心情想她？”“我不是在帮你想卧底嘛！”他迷眼扫我一下，猛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大呼一声：“没错，就是她！我说后来就没见她了呢！”我盯着报纸又仔细察看，想从字里行间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没有，一点痕迹也没有。

“好像，也不像……”我犹豫着嘀咕了一声。“唉，算啦，别瞎琢磨了，”见我半天也没找出结果，葛辉嗡声说道，“是她怎样不是她又能怎样？”我说：“那我倒想试试！”“嗨，有啥意思？算啦！毕竟是犯法的事。你能说人家做得不对？……算啦，咱得趁早收拾铺盖卷撤！”“有这么严重？”我问。“怎么不严重？这是撞枪口上了！”他又接了一颗烟，猛吸了一口，“公司已经停业，还要罚款。小姐都被拘留了，说还要集体游街。”“游街？……真太可笑了！”“我们这些人，厨师保安什么的，一早就通知散伙了！”

我望着突然陷入困境的葛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抬头看电视。电视里是一则有关亚太银行的消息：“……目前已有57个国家正式成为亚投行意向创始成员国，涵盖了除美国之外的主要西方国家以及除日本之外的主要东方国家。……”我把报纸叠起来，丢到茶几下面，拍拍他肩膀，说道：“好啦兄弟，不用犯愁！有兄弟我在，怎么也不能让你流落街头。……这样，你先住我这儿，有我一碗饭就有你的。……哎哟我靠，差点忘了件大事。我晚上还准备去你那说呢！”

葛辉的脸色缓和了些，张开大嘴巴吁了口气，然后从唇缝里挤出“谢谢”两个字。忽又小眼睛一瞟，问：“啥事？”“当然好事！”我把“好事”两个字说得很重，点上烟，吸一口，缓缓吐出几个烟圈，“你还记得那天韩经理跟良哥说‘两融’吗？”他眨巴着浮肿的眼皮，点点头，说：“那又怎么样？说半天我也不懂！”我在他敦实、健壮的肩头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兴奋地说道：“还真憨哪！难道这不是好事？对我是好事，对你肯定也是好事！”他一脸茫然。我把电视关了，情绪激昂地说起来：

“昨天良哥打电话说，他准备用嫂子的名字开个股东账户，由我全权操作！”说到这我胸口暖暖的，身体麻酥酥的，脑海里飞快闪过嫂子那张白皙水嫩的脸庞……“他打算拿两百万融资。如果按一比一融，就是四百万……四百万哪兄弟！四百万什么概念？……而且良哥说，赚了钱都归我，让我买套房子找个对象结婚！就为这我昨晚一夜没睡着觉。……你看我眼睛还红吧！……幸亏中午补了一觉。刚才我又楼顶透了会子风。……我算了下，如果按现在行情，融资后赚百分之五十就是两百万。这是保守算。我买的股票现在都赚了百分之七十呢！我想好了，就赚百分之五十，多了不赚！……哪，你我这么多年兄弟，你遇到难事我能不管吗？什么叫兄弟？就像良哥帮我一样！真的，那天他打电话说要追加资金，我以为最多二十万就不错了。谁想到……真的，我昨天等于一夜都没睡着，又兴奋又感动，一会笑一会哭……我对自己发誓，以后良哥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哦，老天保佑他最好什么事也别遇到！……不过，万一真遇到，我愿意为他死。真的！”

我嘴唇发颤，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梗着，眼眶湿润。葛辉望着我，小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大嘴巴张了张又合上。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他不会说。是的，他不会轻易求人，哪怕他是我“男闺蜜”也不会。真的！……稍稍平静了一会儿，我郑重地对他说：“葛辉，我打算赚到百分之十也就是四十万的时候，抽出十万块给你做股本，赚了归你。等这波行情过去，你还我本金就行了！”……

【未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