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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人生最美是清欢》文摘 20190625
《清欢》诗是李觏的:“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
生在这个年代,为何“清欢”如此难觅。眼要清欢,找不到青山绿水;耳要清欢,找不到宁静和谐;鼻要清欢,找不到干净空气;舌要清欢,找不到蓼茸蒿笋;身要清欢,找不到清凉净土;意要清欢,找不到智慧明心。如果你要享受清欢,唯一的方法是守在自己小小的天地,洗涤自己的心灵,因为在我们拥有越多的物质世界,我们的清淡的欢愉就日渐失去了。
为什么现代人不能过清欢的生活,反而以浊为欢、以清为苦呢?
当一个人以浊为欢的时候,就很难体会到生命清明的滋味,而在欢乐已尽、浊心再起的时候,人间就越来越无味了。
《小千世界》
大部分人的书房里都收藏了无数伟大的心灵。
《光之四书》
许多人不知道在阳光下,稻子可以绿成如何,天可以蓝到什么程度,玫瑰花可以红到透明,那是因为过去在阳光下工作占人类的大部分,现在变成小部分了。
记得梭罗在华尔腾湖畔,清晨吸到新鲜空气,希望将那空气用瓶子装起,卖给那些迟起的人。我在晒太阳时则想,是不是有一种瓶子可以装满阳光,卖给那些没有晒过太阳的人呢?
《雪的面目》
在赤道,一位小学老师努力地给儿童说明“雪”的形态,但不管他怎么说,儿童也不能明白。
老师说:雪是纯白的东西。儿童就猜测:雪像盐一样。老师说:雪是冷的东西。儿童就猜测:雪像冰淇淋一样。老师说:雪是粗粗的东西。儿童就猜测:雪像沙子一样。老师始终不能告诉孩子雪是什么。最后,他考试的时候,出了“雪”的题目,结果有几个儿童这样回答:“雪是淡黄色,味道又冷又咸的沙。”
这个故事使我们知道,有一些事物的真相,用言语是无法表白的,对于没有看过雪的人,我们很难让他知道雪。像雪这种可看的、有形象的事物都无法明明白白地说清楚,那么,对于无声无色、没有形象、不可捕捉的心念,如何能够清楚地表达呢?
我们要知道雪,只有自己到有雪的国度。
《月到天心》
干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王阳明的《蔽月山房》: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
是宋代理学家邵雍所写《清夜吟》:月到天心处,风来水面时。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青窗一扇》
“时间”和“空间”这两道为人生织锦的梭子,它们的穿梭来去竟如此无情。
《武昌街的小调》
偷书是雅事,何必计较。
他吃饭极慢极慢,有一次朋友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吃饭那样慢?”他的回答是:“不这样,就领略不出这一颗米和另一颗米不同的味道。”—这话从别的诗人口中出来不免矫情,但由周梦蝶来说,就自然而令人动容。
他把自己超拔到那样的境界,有若一株巨树,得失已如一些枯叶在四旁坠落,又何损于树呢?
《马蹄兰的告别》
好像是胡适说过:“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但他采取的是另一条路:宁默而死,不鸣而生。因为他是那样沉默,更让我感觉到他在春天里离去的忧伤。
《青山元不动》青山元不动,白云自去来。
《不紧急却重要的事》重要的事很多是说之不尽,却被紧急的事挤掉了空间,生命的空间有限,当全被紧急占满时,就像一个停满了汽车却没有绿地的城市。
《路上捡到一粒贝壳》
冬天的散步,于我原有运动身心的功能,本来在身心上都应该做到无念和无求才好,可借往往不能如愿。选择固定的路线散步,当然比较易于无念,只是每天遇到的行人不同,不免使我常思索起他们的职业或背景来,幸而城市中都是擦身而过的人,念起念息有如缘起缘灭,走过也就不会挂心了。一旦改变了散步的路线,初开始就会忙碌得不得了,因为新鲜的景物很多,念头也蓬勃,仿佛汽水开瓶一样,气泡兴兴灭灭地冒出来,念头太忙,回家来会使我头痛,好像有某种负担。还有一种情况,是很久没有走的路,又去走一次,发现完全不同了,这不同有几个原因,一个是自己的心境改变了,一个是景观改变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季节更迭了,使我知道,这个世界是无常的因缘所集合而成,一切可见、可闻、可触、可尝的事物竟没有永久(或只是较长时间)的实体,一座楼房的拆除与重建只是比浮云飘过的时间长一点,终究也是幻化。
《松子茶》
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
“罪过,罪过。这包松子看起来虽然不多,你想它是多少棵松树经过冬雪的锻炼才能长出来的呢?用油一炒,不但松子味尽失,而且也损伤了我们吃这种天地精华的原意了。何况,松子虽然淡雅,仍然是油性的,必须用淡雅的吃法才能品出它的真味。”“那么,松子应该怎么吃呢?”我疑惑地问。“即使在生产松子的韩国,松子仍然被看作珍贵的食品,松子最好的吃法是泡茶。”
松子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东西,但是有时候,极微小的东西也可以做情绪的大主宰。诗人在月夜的空山听到微不可辨的松子落声,会想起远方未眠的朋友,我们对月喝松子茶也可以说是独尝异味,尘俗为之解脱。
水自竹边流出冷,风从花里过来香。
境界的差别,禅宗五祖曾经问过:“风吹幡动,是风动,还是幡动?”六祖慧能的答案可以作为一个例证:“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仁者心动。”仁者,人也。在人心所动的一刻,看见的万物都是动的,人若呆滞,风动幡动都会视而不能见。
记得沈从文这样说过:“凡是美的都没有家,流星,落花,萤火,谁见过人蓄养凤凰呢?谁能束缚着月光呢?”
灵魂是一面随风招展的旗子,人永远不要忽视身边的事物,因为它也许正可以飘动你心中的那面旗,即使是小如松子。
《海潮音》
作家不只喜欢新奇的事物,而是对一切事物保有敏锐、觉察的心,去看见事物的意义,去听见感性的声音。因此在作家的生活里,没有什么事可以轻轻估量,也没有什么情感可以无感地流去。
《一生一会》
每一次的喝茶都是仅有的一次,每一日相会都和过去、未来的任何一次不同。
不只喝茶是“一生一会”的事,在广大的时空中,在不可思议的因缘里,与有缘的人会面,都是一生一会的。如果有了最深刻的珍借,纵使会者必离,当门相送,也可以稍减遗憾了。
因此,茶道的“一生一会”说的不只是相会之难,而是说,若有了最深的珍重和祝福,就进入了道的境界。
《抹茶的美学》
茶的美学渗透到日本所有的视觉文化,包括建筑和自然的欣赏。不喝茶,你永远不能知道日本。
日本的园林虽小,可是在那样小的空间所创造的清净之力是非常惊人的,几乎使任何高声谈笑的人都要突然失声,不敢喧哗。
盖茶室的木匠往往是最好的木匠,他对材料的挑选和手工的精细都必须达到完美的地步,而且他必须是个艺术家,对整体的美有好的认识。以茶室来说,所有的色彩和设计都不应该重复,如果有一盆真花,就不能有描绘花的画;如果用黑釉的杯子,就不能放在黑色的漆盘上;甚至做每根柱子都不能使它单调,要利用视觉的诱引,使人沉静而不失乐趣;即使一个花瓶摆放也是学问,通常不应该摆在中央,使对等空间失去变化……
日本茶道走到最后有两个要素,一个是微锈、一个是朴拙,都深深影响了日本的美学观,日本的金器、银器、陶瓷、漆器,甚至大到庭园、建筑,都追求这样的趣味。
《圣哲云集的盛会》
过去知识唯一的用处,就在使我们更能应付现在,没有比轻视现在对孩童心灵造成更大的伤害了。
今夜泡茶时,邀请了天柱崇慧与怀海德一起来喝茶,怀海德还带来一个朋友——那位说出“两次伸足入水,已非前水”的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斯。
真是太美好了,他们唯一可能聚会之地就是现在。圣哲云集是何等的盛事呀!
《不知多少秋声》
消失在何处,就在何处永存。——纪伯伦
独生子娶了独生女,所有的节日都变成双倍的大事。
我轻轻地握着妻子的手,她给我一个轻轻的微笑。不发一语,但我们的心在月光下的田原,互相应答。
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是无言的,无言的时候则让我们最细腻地接近美好。
文学是一种清净的欢喜。这种清净的欢喜,使文学家自然成为富足的人。
爱的开始是一个眼色,爱的最后是无限的穹苍。
《岁月的灯火都睡了》
“你安静地注视那些灯,有的亮,有的暗,有的亮过又暗了,有的暗了又亮起来,真是有点像人生的际遇呢!”
我们便坐在维多利亚山上看香港九龙的两岸灯火。那样看人被关在小小的灯窗里,人真是十分渺小的,可是人多少年来的努力竟是把自己从山野田园的广阔天地上关进一个狭小的窗子里,这样想时,我对现代文明的功能不免生出一种迷惑的感觉。
朋友还告诉我,香港人的墓地不是永久的,人死后八年便必须挖起来另葬他人,因为香港的人口实在太多了,多到必须和古人争寸土之地—这种人给人的挤迫感,只要走在香港街头看汹涌的人潮就体会深刻了。
下山的感觉也十分奇特,我们背着山势面对山尖,车子却是俯冲下山,山和铁轨于是顺着路一大片一大片露出来。我看不见车子前面的风景,却看见车子后面的风景一片一片地远去,本来短短的铁轨越来越长,终于长到看不见的远方,风从背后吹来,呼呼地响。
我想到,岁月就像那样,我们眼睁睁地看自己的往事在面前一点点淡去,而我们的前景反而在背后一滴一滴淡出,我们不知道下一站在何处落脚,甚至不知道后面的视野怎么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当岁月的灯火都睡去的时候,有些往事仍鲜明得如同在记忆的显影液中,我们看它浮现出来,但毕竟是过去了。
《怀君与怀珠》
要学习怀珠的贝壳,要有足够广大的胸怀来包容,还要有足够柔软的风格来承受!
《写在水上的字》
爱,也是在流水上写字,当我们说爱的时候,爱之念已流到远处。
美丽的爱是写在水上的诗,平凡的爱是写在水上的公文,爱的誓言是流水上偶尔漂过的枯叶,落下时,总是无声地流走。
身心无不迁灭,爱欲岂有常驻之理?
《用岁月在莲上写诗》
莲花其实就是荷花,在还没有开花前叫“荷”,开花结果后就叫“莲”。我总觉得两种名称有不同的意义:荷花的感觉天真纯情,好像一个洁净无瑕的少女,莲花则宝相庄严,仿佛是即将生产的少妇。荷花是宜于观赏的,是诗人和艺术家的朋友;莲花带了一点生活的辛酸,是种莲人生活的依靠。想起多年来我对莲花的无知,只喜欢在远远的高处看莲、想莲,却从来没有走进真正的莲花世界,看莲田背后生活的悲欢,不禁感到愧疚。
《吾心似秋月》
若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在别人的喜怒哀乐上,就永远在镜上抹痕,找不到光明落脚的地方。
认识、回归、反观自我都是通向自己做主人的方法。但自我的认识、回归、反观不是高傲的,也不是唯我独尊,而应该有包容的心与从容的生活。包容的心是知道即使没有我,世界一样会继续运行,时空也不会有一刻中断,这样可以让人谦卑。从容的生活是知道即使我再紧张、再迅速,也无法使地球停止一秒,那么何不以从容的态度来面对世界呢?唯有从容地生活才能让人自重。
水,可以用任何状态存在于世界,不管它被装在任何容器,都会与容器处于和谐统一,但它不会因容器是方的就变成方的,它无须争辩,却永远不损伤自己的本质,永远可以回归到无碍的状态。(心静如水)
肮脏的镜子就好像品格低劣的人,所见到的世界都与他一样卑劣;破碎的镜子就如同心性狂乱的疯子,他见到的世界因自己的分裂而无法启用了。
禅师的境界,我们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如果可以在生活中多留一些自己给自己,不要干丝万缕地被别人牵动,在觉性明朗的那一刻,或也能看见般若之花的开放。
《发芽的心情》
春天原来是无形的,可是借着树上的叶、草上的花,我们竟能真切地触摸到春天。
《无风絮自飞》
丝瓜和肉豆都是种来食用的,不是种来分辨的呀!”
父亲的话给我很好的启示,在人生一切关系的对应上也是如此,一个人只要站稳脚跟,努力地向上生长,有时不免和别人纠缠,又有什么要紧呢?不忘失自己的立场与尊严,最后就会结出果实来,当果实结成的时刻,一切的纠缠就不重要了。
另外一个启示就是自然,万事万物都有其自然的法则,依循这自然的发展,常常回头看看自己的脚跟,才是生命成长正常的态度。种什么样的因会结出什么样的果,是必然的,丝瓜虽与肉豆无法分辨,但丝瓜是丝瓜,肉豆是肉豆,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生命的化妆》
三流的化妆是脸上的化妆,二流的化妆是精神的化妆,一流的化妆是生命的化妆。
《思想的天鹅》
我愿意自己的思想浩大如天鹅之越过长空,在动荡迁徙的道路上,不失去温和与优雅的气质。
天鹅的起飞,必须先在水中滑翔一段路途,才能凌空而去,若池塘太小,它滑翔的路程太短就不能起飞了。
《从人生的最底层出发》
我一直坚持写作,希望能变成一个成功的作家。在我们那个地方几百年来没有出现过一个作家,我知道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一定要比别人更勤快。我从小学三年级时开始,规定自己每天写五百字,不管刮风下雨,心情好坏;到了中学,每天写一千字的文章;到了大学,每天写两干字的文章;大学毕业以后每天写三千字的文章;到现在已经四十年了,我每天还写三千字的文章。我还有个习惯,就是绝不废话,能三千字写完的,绝不会写成五千字,能五百字写完的绝不会变成一千字。到如今,我一共写了一百七十几本书,摆起来比我的身高还高。
我这辈子一直想当作家,从来没有改变。清华大学百年校庆的时候,有学生问我,您已经写了一百七十多本书,还会接着写吗?我的回答是,如果我下午会死,我会写到今天早上,如果明天会死,我会写到明天早上。我已经写了四十多年,我一直在想,我最好的作品还没有写出来,我要一直努力。
(《一生从容》
我总庆幸自己是个作家,有一些内在空间,有一些从容。
对我来说,写作就是希望的请帖,我只要每天拿这张请帖,就能立即抵达繁花似锦的彼岸。
对我来说,写作就是美好的安慰。)
之所以讲觉悟,是因为现代社会很多人看不到自己的心。我们把生活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重要的生活,一部分是紧急的生活,会发现很多人都在紧急地生活,随波逐流,而不是重要的生活。
什么是重要的生活?陪着爱人散步,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一个小孩有没有幽默感,懂不懂得爱和宽容,这些是重要的。而每天着急上班、学习、考试,是紧急的。当人整天在紧急的事情里面打转的时候,“琴棋书画诗酒花”就会变成“柴米油盐酱醋茶”,要学会腾出一些空间,进入“重要的生活”。
柔软是最有力量,也是最恒常的。
生命的一切成长,都需要时间。
《幸福的开关》
这个世界原来就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因此幸福也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
由于世界是相对的,使得到处都充满缺憾,充满了无奈与无言的时刻。但也由于相对的世界,使得我们不论处在任何景况,都还有幸福的可能,能在绝壁之处也见到缝隙中的阳光。
我们幸福的感受不全然是世界所给予的,而是来自我们对外在或内在的价值判断。我们幸福与否,正是由自我的价值观来决定的。
“高高山上云,自卷自舒,何亲何疏;深深涧底水,遇曲遇直,无彼无此。”
我们走过的每一步不一定是完美的,但每一步都有值得深思的意义。
《让开心成为一种习惯》
开心不仅仅是心里的感觉,而是因为你有了开心的感觉,于是别人可以从你的脸上读到微笑,读到开心。
心随境转是凡夫,境随心转是圣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