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随笔)连环画
(2020-07-20 09:4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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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初,在小城的四道桥地区开始有人摆地摊,出租连环画。因为确实弥补了空白,所以反响很好,很有人气。小孩子自然是趋之若鹜,围着东看西看,眼睛都拔不出来了。
这些书只能现场看,是不允许带回家的。不过看一本是两分钱,低于三分钱的冰棍。想看书的小孩子缴纳钱款后,就可以到墙角的阴凉处,坐着摊主准备好的小板凳,美美的进行阅读欣赏了。
为了省钱,一般都是两三个孩子各出一分钱集资,然后一起看。摊主们虽然心里肯定是不满意,但也知道小孩子没钱。
最好玩最喜欢吃时期的小孩子,能从嘴里省下零用钱来看书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们能凑钱租看,是竭尽所能了。再说,租书的主体正是这些小孩子,妥妥的小金主。摊主当然不会和钱过不去,所以只能听之任之。
他们虽然不见得读过《慎子·知忠》和《妙法莲华经·方便品》,但集腋成裘,聚沙成塔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那时的摊主们似乎是很质朴的,也很讲究礼貌。一天到晚说话都很客气,并且点头哈腰的。不知道的,看他们一脸谦卑的模样,还以为他们曾经在饭馆跑过堂呢!
出地摊也是有讲究的。书本当然不能直接落在地面上,而是在厚厚的黑毡布或者是深绿色的帆布上面。
为了防止下雨淋湿和烈日的强照,摊主还会在上面铺上一层淡绿色的透明塑料布。同时为了防风,还备有一、两根较重的短木条。大概起着类似镇纸的作用。
后来摊主们当然是赚了一些钱,所以腰杆子陡然挺直如雪后青松。出摊的设备自然也是鸟枪换炮了。
他们用三轮车架起宽木板,再把书籍放在上面。这样,大家不用蹲着或者哈着腰选择了,因为比较直观了。对于摊主来说,也能多租出些书,多了些利润。
当时的这些儿童读物都很贵,所以一般的家庭顶多有几本。
像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科普类系列刊物《动脑筋爷爷》,一期的价格是两毛九。
那时作为早点的一碗豆浆、一根油条、一个火勺都是五分钱。小孩胃口小,一毛钱就搞定了。
所以一本《动脑筋爷爷》,差不多等同于三顿儿童早餐的价钱。当然大人不肯掏腰包了。
还有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的月刊《看图说话》,那是相当牛气的图书了。不仅是因为是彩色版的,而且写故事的都是著名的儿童文学大家,绘画的也是名家。
不过《看图说话》是给学龄前的儿童看的。到了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大家都说已经不看幼儿园时期的读物了。自己已经是小学生了,云云。
其实,据说不少人还是会回家看的。因为《看图说话》图文并茂,故事可读性很强。
我家里的连环画原来倒是有不少,后来陆陆续续借出给亲朋好友和邻居,大部分却没有被归还。
例如全套十五本的《岳飞传》,第一次借出回笼,已经缺了《小商河》、《黄天荡》、《牛头山》和《双枪陆文龙》。
还有一套四十八本的《三国演义》,第一次回笼就少了两本。分别是《煮酒论英雄》和《小霸王孙策》。
搞得我当时是“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那种种后悔、怨恨、悲伤、愤怒、忧愁和哀怨,绝不次于易安居士《声声慢》的意境。
但最惨的就是全套五十本的《东周列国志》,还回来的时候竟然只有第7册《唇亡齿寒》。因为对方的说辞是搬家后,没找着那剩下的四十九册。不是丢了,就是被人偷了。
天啊!就不能搬家前还我吗?
这种更为沉痛的打击让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梦醒时分,不是“泪飞顿作倾盆雨”,就是“惟有泪千行。”
父母善良正直,待人一贯大度,当然不可能同意他们赔偿。而这些人也没有千恩万谢,只是似乎面带诚恳的道歉了事!
可怜痛失爱书的是我。那些书不可能,也没有办法买保险。我只能心情复杂的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久久不发一言。因为父母绝不会再重新给我款项,让我补足书籍。这个亏,我是吃定了!
“黄生允修借书。随园主人授以书,而告之曰:书非借不能读也。”
但借后难道不应该完璧归赵吗?!图书馆还有借书证,不按期归还会有罚款。丢了,则需要赔偿原书价格的两到五倍!怎么到了私人的我这里,就是不痛不痒的道歉呢!世事真是难懂,绝非当时的小书虫能领悟在心。
那些不成套已经变得零散的书,被伤心欲绝的我继续向外出借。直到一本都不剩为止。反正,我不会再央求父母买成套的连环画了。
最后的结局既然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我为什么要重蹈覆辙呢!虽然我孤陋寡闻,但是面对着空荡荡的书架,还是懂了些人生哲理的。只是代价太沉重,让我悲愤莫名。
成套的连环画容易尸骨无存,而散本的反而能够存活下来。
像我最喜欢的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的《小灵通漫游未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的《强盗覆灭记》、《海底两万里》等等。
只是最终,所有的连环画都散逸不见了。手头,再也没有一本了。不过我看着彻底空荡荡的书架,却终于如释重负。虽然都没有了会一时失落,但至少我不会天天为此伤心了。
再说,我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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