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昔盐——爱情尽头,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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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抬头,凝望天际,没有清泠的缠绵,有的,只是喘不过气的昏暗。点点,线线,连着,腐蚀着心底的色泽,直至一片苍茫。
“还有五十日了。”纤纤玉指,算计着从军夫君的归期。
兵荒马乱的年月,说不准谁又负了谁,像寻常风月场上的玩笑般,闹大了,便起了兵,一路将以往容颜割裂得支离破碎。
倚着窗,她是那么美丽娇艳女子,那样美好动人的年华,却若深山木茉芙蓉,纵使能从别人驻留的目光中暂时的满足自己小小的虚荣,却不知托付终身的汉子身在何处。
凤冠霞帔,揭红盖头,不过短短几日,便是离别。
还好,前阵子,有人送了家书,在那些只落得空等的妇人眼中,她是幸运的。虽只寥寥数语,却道了归期,放在心口摩挲了数日,直至纸已烂腐,方才罢了。
对镜梳妆,远方的人儿是何等模样,她托腮凝思,竟反复亦想不起来。该是多久远的事儿,红帐里颠鸾倒凤,那温存似还在身上,却忘了其脸孔。
待他回来,定好好端详,她细想,脸上红晕片片,若情窦初开,忘了已为人妇的身份。顿掩去面颊,眼神斜往一处,又流落到指尖,今儿,又少了一日。
落花流水,大雁一字排开,她精巧的捉着胭脂,往脸上拍打着,换上红衣罗裙,艳美从唇角一路晕到指尖,走着,腾起袅娜雾气,散满路边的花草。夫君该回来了,她暗自灵动着心思,暗送出一抹不自禁的欣喜。
然,终落空了。似邻家,昨儿个已听见男人嬉笑了,自己门前,仍冷落。
几日,她辗转,莫不是夫君多日不归,忘了路径,去往别处了。
于是,登往高台,想望远些,华服便在攀登时破损了,之后,亦再无心缝补。
依旧苍茫,她收获的,只是沉默赋予的怨恨。
“怎这般没信用。”她抱怨,将声音埋在浓密的发丝中,又怕被旁人听见,落下个难听的名声。
冬去春来,总算有了动静,街坊纷纷相告,路边有了穿军服人走动的影子。她慌忙扔下针线,带着不经意划落的小伤口,奔去,半路,又折回来,想梳妆,却怕耽误了时辰,一路匆匆而心焦,然,那套艳美的罗裙竟不见踪影,左右寻不得了。
熙熙攘攘,她拨开阻挡的影子,不甚绊倒,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扶起,许久未有的依靠。
她忘却妇人该守的繁复则律,仰头对视,竟是个俊美男子,眉若墨画,浓密的长睫毛柔柔翘起,温润如玉。
“你不该这般打扮啊。”她幽幽自语。
“什么?”
一问一答,让她羞得无地自容,摆脱了纠缠,跑去。又忍不住回头望一眼,若是太平年月,他该于台案做些学问,着些宽大的衣衫,风起,便可兜住花的香气。
不过,很快她又庆幸,若真是如此,那他身边依依相伴的妇人,该是多么幸福,难道,自己不会妒忌吗?
夜幕垂下,箫音阵阵,缥缈的薄雾映牵引着,她仍是青春年少,许多事,躲不过,也不想躲。
“可曾见到一名唤刘玉郎的?”
男子摇摇头,他的容颜在夜色中,比白日更动人三分。“他是你的?”
“夫君。”她将皓齿在唇边反转数次,还是说了。
男子叹了口气,将蓝色玉萧别在腰间,伸手抬起她的秀脸,顺势让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雾气更汹涌的迷茫开,斑斓着,竟卷出了色泽。
许久,被一缕光吵醒,意犹未尽。睡眼迷蒙的睁开,她看着自己枕在男人的肩上,低低呢喃了几声,想立即抽身离去,却又辗转停留,似身不由己。
“跟我走吧,边关死了许多人,他怕是再不会回来了。”
“这……”
她不知所措,又念起古旧的思虑,真随他去了,无三媒六聘,日后年老色衰,落个遗弃,也无从说理去,还落得个笑柄。且若夫君过几日便归来,岂不是空负了许久的等待,白白背个荡妇的名声吗?
“我,要等夫君。”她吐出,也悔恨着,却不敢前行。
男人脚步轻盈,一步一顿,似在等待。她也翘首盼着,期望他能归来,再询问自己几声,废些言语。
待雾散去,一切,也散去了。
那样俊美的男人,前方不知会有多少俏人儿殷勤,哪还轮得到自己。想着,也安心了,理了凌乱的发丝,依旧守着。
再一年春,转而又飘雪,夫君残存在身上的温存,终被消磨掉了,人啊,哪有如此高深的记忆?
传言多起来,人们见她,不再说,别急,玉郎定快回来,均换了口吻,露出悲悯的气味。
她知道,夫君怕是再不会回来了。
不过心中却只生出麻木的苦楚,并非痛,还赶不及那年,眼看俊美男人离去背影的心绞。
“我该随他去的。”她挪动着眼眸,对镜,徒增一层迷离,已无昨日清亮。
邻里念她守着孤苦,便打算过继了个孩童于她,有个念想。但兵乱之年,男子均是宝贝,嘴里念着高尚的句子,却谁也不肯出让。辗转二三,终拣了个娇弱的女孩,递到她手中,轻声道了句,好生待着,众人如释重负。
她仍是不喜欢的,嫌弃着女孩的相貌,些许丑陋,无丝毫像自己。只是无奈,才拎起汤汤水水喂着,不经意,弄脏了罗裙,便换了粗布,日子似水流年,划过。
女孩养到二七,到了说婆家的年纪,她只得请了媒人,塞了些陈旧首饰。那媒人倒也尽了心力,一张嘴讲得天花乱坠,觅了夫婿。男方家境平常,多腾出一口饭,亦不难,想来,女孩嫁过去不会受饥饿之苦。
她数了数当年自己的陪嫁,不多,全递了过去。女孩淡淡叫了声娘,便照单全收。她们的感情,终未让十几年的相濡以沫,培养得炉火纯青,有的,只是不情愿的养育之恩罢了。
出嫁当日,女孩顺从着邻里的习俗,哭得梨花带雨,倒为那平凡的脸孔,增了几分妩媚。
她却惟是微笑,大红花轿离去,转身,面对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这些年,似场梦。
终可躺在冰凉的床上,纵情思索些什么,却是什么都不复存在。夫君是个影子,而俊美男人亦幻灭成一纸画卷,他们,连同刚出嫁的女儿,均成了尘埃,漂浮在她的周围,却捕抓不得。
手中,空空。
她知道,日子对自己来说,不过是熬。又剥开那不敢开启的伤疤,若当初,真换一个决定,是否会比现在美好?
没有答案,不去做,焉能知道结局,或者,比如今更凄凉吧,自然是略带安慰的念想。
花,飘零而落,已是时间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