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咬下去，沧桑沉默的烟尘岁月散去，清晰苦涩缓缓而来，生灵灵的从唇齿一路滑到心上，很快，淡淡的甜蜜渗出来，醉了过往，醉了今世。

                                                       ——龟苓膏的感觉

天气突然变得很冷，如同爱情来临一般，没有任何先兆和理由。似乎昨天还有一些凌乱的阳光，而眼前只是一片灰暗，让人可以混淆了时间的存在。

阿楚走进一家糖水店，里面没有顾客，显然恶劣的寒冷影响了不少生意，店员散漫的盯着窗外摇晃的叶子，似乎在期盼着它们掉下来，许久，竟没有发现阿楚的等待。

“要一碗龟苓膏。”阿楚唤回看着自然风景画的店员，不过对方的反应并没有因为稀有的顾客而欣喜，反而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阿楚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然后与身边另一个店员咬了会儿耳朵，才慢慢的挪着步子，盛了一碗龟苓膏给阿楚，直至放在桌子上的一刻，店员仍用异样的表情看着阿楚。

好凉，阿楚吃了一口，从嘴角一直滑到心里，似乎连心脏都浸泡在冰天雪地，也许，在这个季节，已经没有人会吃这样的东西，阿楚忘了，这是北方。是那个六年前与伊凡一起来过的地方，早已阔别了温暖，很久很久。

“小姐，对不起，忘记给你加桂花糖浆了。”店员突然抱歉，似乎终于回过神。

“不用了。”阿楚笑笑，记得第一次吃龟苓膏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发明这苦涩的东西，那时，伊凡告诉她，因为苦涩是所有味道中最值得回味的。因此，她舍弃了糖浆，从一开始。

正想着，店里出现了另外的声音，应该是一对情侣，斜坐在阿楚身边，很大声的讲话，衬托着阿楚的寂静。他们点了西米露，一个碗，两个汤匙，然后相互搅着，享受着同样的甘甜。阿楚的嘴角微微上翘，她想嘲笑这两个看样子还是大学生的孩子般天真的行为，但翘到一半，又放了下来。

“老公，你看，好多的纸条在墙上。”身边被男孩紧紧守护着的女孩声音很甜，现在的孩子，已经可以随便的称呼了。阿楚顺着女孩手指的位置条件反射般抬了下头，果然有很多的纸条，布满了整个墙，似乎已经有好几层了。

“那我们也把愿望写下来好吗？”女孩继续说。

“好，我就写，要赚很多钱，娶到你，然后我们幸福快乐到永远。”男孩说着，拿起一张准备在桌子上供顾客书写的纸条，突然发现笔不知到哪里去了。他回头望了一眼仍在发呆的店员，便转向身边的阿楚。“你有笔借给我吗？”

阿楚的眼神很木然，但仍开始翻包，抽出一支笔给身边的男孩。直到闻到了胶水味，阿楚知道属于他们的愿望纸条已经贴在了墙上，或者将被很多顾客羡慕，或者被别人嘲笑，也可能到头来，被他们自己嘲笑，成为记忆的废纸。

“谢谢，你怎么不写一个愿望纸条贴上？”男孩很友好的问，身边的女孩拽了他一下，有些不高兴。

“我，已经写过了。”阿楚迟疑了一下，微笑。

男孩本想再说点什么，不过女孩似乎有些急事，于是只是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尴尬，便跟着女孩离开了，外面很冷，他们的背影相拥得很紧。阿楚看了看桌上的纸条，和那对情侣用过却没有拧紧的胶水瓶，把笔塞进了包里。

阿楚走出糖水店的时候，店员没有察觉，于是连“欢迎再来”也省了，或许以后来的机会真的很少了。阿楚并不属于这里，她只是从南方来这里出差，很短时间便会走。离开的时候，阿楚还是回头望了一眼糖水店的招牌，被重新粉刷过，想必它不会再记得曾经在这里进出过的男男女女。

很顺利，坐上了车，前方的景物昏暗低沉，阿楚坐在前排，她喜欢看着延展的道路，只是此时，阿楚只是从后视镜里看到被车带起来的，那一望无尽翻滚的黄叶。它们终于飘落，却没尘埃落定，而是翻转在广阔苍穹之间，伴着黑暗无尽，似要把前世今生道来，说个遍。

“好大的风，你怎么忘关上窗户。”另外一个店员，突然喊起来，把出神的店员惊醒，然而，似乎已经有些晚了。风狂乱的钻了进来，墙上的纸条立刻如枯叶般飞舞起来，然后各自零落。

“这可怎么办，许多年顾客写的愿望，这么多层纸条，这下居然弄乱了一大半。”一个店员抱怨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和男友分手了，所以有些恍惚，我心情很糟糕，原谅我好吗？”然后，两人没说什么，捡起地下的愿望纸条默默的贴了起来，因为许多纸条上并没有注明日期，所以有些许久以前的反而被贴在了前面。

看着有些泛黄的纸条，一个店员突然哭了起来，还好并没有客人再来打扰。

风和日丽的一天，糖水店里异常忙碌，一个女孩独自坐在一角，要了一碗龟苓膏，她也是喜欢吃这样苦涩的女子。抬起头，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要拥有一个美好的生活，和前途，然后和阿楚永远相爱。很刚劲的字体，女孩猜应该是个男生写的。

她觉得很有趣，然后沿着周边看了下去，它的右上角有一张很凌乱的纸条，上面写满了：伊凡，伊凡，伊凡，伊凡，伊凡……只有这两个字，不断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