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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虫 1.

(2006-06-14 01:52:18)

  怎么就下起太阳雨了呢?我耳朵里一阵骚动,都快哭了,还以为是青虫回来了……不是,根本就不是,只是我又想起了它。我用了好长好长时间告诉自己青虫不存在,是我乱想出来的,是幻觉,是白日梦……但是雨水顺着阳光向我冲过来,它说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住在我右耳朵里的青虫,见到雨水就会溶化,害得我每到阴天就紧张得不行。别说阴天了,就算是大晴天我也会在书包里装一把厚实的折叠伞,铅笔盒里也总是备着两大团脱脂棉,装在装过苹果干的小塑料袋里,就在下面的那一层,和透明的尺以及橙子味道的橡皮擦放在一起。我神经兮兮的,一觉得空气里湿度大了,就扯下两团脱脂棉往耳朵里塞,生怕突袭的雨水落进我的耳朵里。而真正到了下雨天,就更是夸张,穿上雨衣再打上伞,然后往耳朵里塞一大块脱脂棉。这些还不够,我还得戴上有消毒水味道的大口罩,再加上从姑姑那里顺过来的太阳镜,一出门就眯着眼睛走路,七窍相通嘛,我要把好每一窍的关。夏天是最难受的,虽然下着雨,温度还是高高的,我就这么裹着自己出门,热死。我那件嫩草色的透明雨衣,是爸妈的朋友从日本带回来的,保证不漏雨。别的孩子都希望快点长高,我却希望永远就这么矮,为了永远穿着这件雨衣,我怕买不到这样严密的雨衣,怕不小心让雨水进了耳朵。

   我瘦瘦小小的,披着件嫩得刺眼的雨衣,还打着把英国老绅士用的大黑伞,走在街上,人都看我。那种鲜亮的颜色漂在暗淡的街道上,还真叫人觉得莫名伤感。我透过太阳镜看着外面,雨水在前方噼里啪啦地,我走在路的最里面,可不能被汽车卷起的水花溅到。

  我跟青虫说,你看就是为了你,我穿成这样出门,别人都在看着我呢!每次进校门,值日生都要把我拦着,说什么不能穿奇装异服来上学。我都快有强迫症了,恨不得拿些腊把耳朵给封死了。这件雨衣也不透气,热着呢,我会长痱子的!还有雨伞,都快有我重了,别的孩子都举着又轻又美的小花伞,只有我撑一把老头一样的大黑伞,摇摇晃晃的,跟不倒翁一样。往耳朵里塞棉花,其实也挺危险的,晕晕乎乎的什么都听不见,要是有车从后面冲过来非得被撞死不可……

其实说这些也不是生气或者不原意做,就是说给青虫听听,这样它就会在我的耳朵里摇摇身子,开始唱歌。它的声音,毛茸茸的,在我的身体里蔓延开。那是四处游走的沙子,一碰壁便软软地化开,融入我的每个组织,每个细胞。我就在去学校的路上听着它唱歌,整个身体都在听。雨水打在黑色的雨伞上,竟然有了节奏。汽车车从我面前滑过,似乎在跳舞。还有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声音也悦耳起来,那个长得高高瘦瘦的男孩骑着银灰色的山地车,放慢了速度贴在我身边,从黑色的雨衣里探出头来问我要不要坐他的车。那双船一样的阿迪达斯撑着地面,那张脸有些棱角,有些早熟,也有些青涩。我看了他一眼,什么都不说,继续朝前走,墨镜也不摘。现在我有我的青虫,它在我的耳朵里为我唱歌,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

那个男孩还在我身边溜达,他说他跟我一个学校的,初二的。我点了点头,知道,知道,我早就知道,不就是那个长得有点像哪个香港明星,打球有两手,特别讨女孩喜欢的吗?上个星期学校里打比赛的时候,我们班那堆女孩都在看他呢,我都知道,就是没太在意。现在他就在身边,其他的女孩要眼红了吧。是好奇吧,我又看了看他,透过太阳镜和雨水,没太看清。他又问我是不是要戴着太阳镜去学校,我说是。他说那为什么要这样呢,我想我说了他也不明白,就说不为什么。

快到学校了,我看了几个班上的女生,似乎在指指点点的。于是加快了步子,载着我的青虫去学校。它继续唱,唱些我听不懂的语言,那些字句像浅水区里的小鱼,在流动的水纹下四处游窜。

  教室里,我还是穿着雨衣,戴着口罩,因为这星期正好坐在窗边,怕漏水。老师说你为什么在教室里还穿成这样,我说我感冒了,一碰水就打喷嚏。老师刚烫过头发,那种狮子狗一样的波浪卷,头发黑得像煤炭,肯定染过。她根本就不相信我,说你胡说,怎么那么娇贵,是公主啊?还一见水就感冒。我说我没有,谁要我今天正巧做窗边,平常也就脱掉了。老师又说那戴墨镜是为什么?有哪个学生上课戴墨镜?我说我眼睛对雨水过敏,一沾雨水就发炎。老师说不可能,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怪毛病。她走到我跟前,指着我的鼻子,要我把太阳镜给摘了。我不说话,也不摘。同学们高兴了,有好戏看了。老师说你摘不摘,我就不说话,就是不摘,腰板挺得直直的,我要保障青虫的安全。我被拉到讲台前,老师的指甲真尖,我往后缩了缩身子,千万别扎破我的雨衣。她说你跟我现在就全脱下来,要是你马上打喷嚏,马上眼睛发炎,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我说你把名字倒过来写也没用啊,因为那时我已经打喷嚏了,也发炎了。老师的眼睛红了,她生气了,像大灰熊一样走到我的座位上,把我漂亮的红色书包拉了出来,扔在地上,说你滚,明天请家长过来,不然不要来上课了。我说那老师你把我送下去吧,或者开个字条,楼下的看门老头说了上课时间学生都不能随便出校门,除非有老师陪同或者字条。她说你还得寸进尺了,这个星期都不要来上课了,下个星期带着家长直接去办公室,我说那好吧,那您先给我开字条,不然我滚都滚不了。

  真好,书包太重,我把那些花里胡哨的课本都藏在了一楼那个死角里,就在那堆做得像谷子一样的老鼠药旁边,不会丢的。空空的书包,我的青虫,路边清爽的法国梧桐树。哪里有法国梧桐,我就往哪里走,我去小店里吃了一大碗米粉,可惜青虫不吃,不能和我分享这种快乐。剩下的几个硬币在口袋里响个不停,声音也挺好听的。走着走着就去了江边,那里有条废弃的船,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漫布陈旧的锈味。我把书包当枕头,一躺下,正好能透过破破烂烂的窗户看到天空的一角。青虫唱着歌,那歌声似乎张出了蜻蜓一样透明的翅膀,规矩地振动着,一不留神就起飞了。整个船都飞了起来,我看到的天空越来越丰满,雨水慢慢收敛,太阳在潮湿的空气里伸了个懒腰。透过船底破裂的缝隙,我看到了混浊的江水,就在我下面流动着。大桥越来越小,简直就是小孩的玩具,那些稀里哗啦乱开的汽车就像被安了滑轮的虫子。都快摸到云了,青虫你喜欢云吗?一定喜欢。

我就这么睡着了,一醒来天都快黑了。雨也早停了,我摘下了太阳镜和大口罩,扛着雨伞往大堤的方向走。肚子饿了,只剩几个硬币,估计能买个烧饼什么的。但是没水喝就吃烧饼,弄不好吃着吃着就被噎死了。岸边的杂草又多了几根,泥巴被水泡软了,我重重地走,把脚印留下。不想回家,老师肯定给爸妈打电话了,他们会盘问我,会责怪我,心情不好就会打打骂骂的,我可不想一不小心就被他们掐死了。我的白球鞋沾满了泥巴,裤脚也脏兮兮,我要去哪里?青虫你说我应该去哪里呢?它摇了摇身子,似乎是让我看右边,远远的,那边有几个人影。我把打雨伞插在背后,小跑过去,雨后的空气里净是泥巴和青草的味道,能看见几个细小的光点,再走近些,看出那是燃烧的烟头。几个男孩和几辆自行车,猩红色的天空下,他们嘻嘻哈哈地抽烟。

“墨镜摘下来了?”他走到我身边,把烟夹在指间,是他。

   不靠谱的太阳雨,触动了我好多根筋,墙角里的记忆都被唤了出来。他的脸跳了出来,我曾经坐在他自行车的前杠上,脑袋顶着他的下巴。我从他手里接过半支烟,学着他的样子夹在两个指关节之间。我扯着他的耳朵,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青虫,他被我逗笑了,笑得像春天里的灰兔子。他身上淡淡的味道,烟草和石灰还有栀子花的混合……这一切都是因为青虫啊,如果不是青虫,我怎么会穿上那件嫩绿的雨衣,怎么会戴上太阳镜?他又怎么会注意到我,怎么会注意到一个瘦瘦小小,不漂亮也不爱说话的女孩?但是青虫,你现在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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