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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一开头,即以国画的写意兼工笔的手法,清明上河图的取景方式和构图,电影语言中常见的镜头的长、短、远、近、俯、仰等变化,从全景深入到细节再从微观延展到宏观。将上海弄堂形体、声音、色彩、明暗的种种变化,用细腻的笔触精妙的描绘。辅之以“张爱玲式”的那种贴心入骨的比喻极尽铺陈的描绘了一幅旧日上海滩简直可称为壮观的,声、光、色、味俱全的平民生活画卷。
那种贴心入骨的比喻,被王大量的铺陈运用得近乎奢侈。这类比喻在张爱玲文中如星星散落,而王却紧锣密鼓一个紧跟一个。“上海弄堂是性感的,有一股肌肤之亲似的。它有着触手的凉和暖,使可感可知的,有一些私心的。”“上海弄堂的感动来自于最为日常的情景,这感动不是云水激荡的,而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这是有烟火人气的感动。那一条条一排排的里巷,流动着一些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东西,东西不是什么大东西,但琐琐细细,聚沙也能成塔的。那是喝历史这类概念无关,连野史都难称上,只能叫做流言的那种。”
王安忆在这里巧妙的将张蜻蜓点水般提过的有些模糊的“流言”的意象给予了深入和延展。使之更具丰富的内涵。它和历史概念和野史都无关,它体现着最寻常真实然而同时也是最荒谬的,几千几百年这个古老国家,平民百姓的生活。它琐屑甚至晦涩不明,却比那所谓史,更贴近人心,这是我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它就是“流言”。
“上海的弄堂如果能够说话,说出来的就一定是流言。它们上海弄堂的思想,昼里夜里都在传播。上海弄堂如果有梦的话,那梦,也就是流言”她极尽繁琐,用迂回婉转的方式将“流言”写了遍体通透。流言的阴沉暧昧,魂魄办萦绕于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渗透于每一个毛孔之中。它的粗俗与鄙陋,混浊不清;它的随心所欲,如水漫流;它的荒诞不经里却带着永远不变的真心,这就是城市的生活浪漫而鄙俗的生活。
电影《长恨歌》拍得怎样演员演得怎样暂且不说,但它的确忽略了这部小说的最精妙所在,忽略了那广阔而细腻的时代和生活的背景,它彻底沦为讲述一个女人和四个男人情爱纠葛的故事。
流言是这城市的魂和心,带着中国式的香艳和琐屑,就连悲伤也是上不了台面的狗皮捣灶,好像送葬的唢呐,连悲凉里都透着滑稽。
那些极聪慧的女子如张爱玲、王安忆等其实早就将这般红尘中的爱恨悲喜看得通通透透,然而她们舍不得放弃体会那红尘中的冷暖悲喜,只是偶尔灵光闪烁,便从最琐细的地方跳出来,远远的观望一下,于是那苍凉的味道就自然而然的溢出纸面了。
那流言带着温度却暖不了心,冷也冷不彻骨,痛也痛不透肺,总是千回百转的回来,悲哀里带着一丝苟且,欢喜里藏着一线刻薄。空虚也罢,苍凉也罢,千疮百孔的心也得缝缝补补的过下去。仍得悉心真意的活着,并且马虎不得。
城市会变,生活会变,人会变,然而,不变的是流言,比如这个网络,就是在制造着传播着流言的。直至今日我们不是仍在迷恋着、憎恶着、传播着、不知不觉享受着流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