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冬日的清晨,薄雾笼罩着胡同,灯光依稀可见,红的、绿的、黄的、白的、粉的,穿着不同颜色秋衣秋裤的叔叔阿姨,大爷大妈们人手一个痰盂频繁地出入于胡同里的公共卫生间,那个年代应该更习惯说茅房或者厕所。他们倾倒的是积攒一夜的“精华”。如今这一景儿已很难见到了!
那个时候北京的胡同多如牛毛,也都是曲径幽深一眼望不到头,小孩子们三五成群的集体去上学,那时的小学校也是藏在胡同里,多少今日的栋梁之材都是出自胡同学校。
临院的小月经常早晨和我一起去上学,不是有那么句话么,远亲不如近邻,何况是从小就已经成了邻居,不过绝非青梅竹马,因为小月的脸实在不能和月亮相提并论。那时的我手里拿着爷爷给作的早点,两片厚厚的馒头片中间加个摊鸡蛋,那叫营养!偶尔回头看看小月,被冻的泛红的脸,不时用袖子抹抹鼻涕,双手举着油条吃的津津有味!那泛着油光的嘴前后左右的舞动,像条大虫子,“嘿,你吃吗?”。我顿时有了轻生的念头!真不知道是让我吃她手里被捏烂的油条还是她嘴里的。就这样,每天在轻生与复活中徘徊着走向学校!
那个时候都是7:30就要到校上早自习,说也奇怪,那个时候从来没觉得累过,早晨也从来不会迟到,真是小孩子有精神头,学校那楼梯向来都是2阶2阶的上,也就是小学生腿短,一下迈不了3阶,现在到是腿长了,可上不了2层楼就累的呼哧带喘的,这小心脏还正壮年呢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记得有一次,我刚到学校,屁股还没坐稳,小月就跑到我面前问:“昨天的卷子你签字了吗?”就这一句如晴天霹雳,一下打在我的头上,那时候,老师的话谁敢不听,谁要是不照做,就要被罚站,还要在全体同学面前恨恨的被老师批评,弄不好就要被请家长,那时候的老师不是老师,更像是奴隶主,手里拿的也不是教鞭,是打人的长鞭。一想到这些,我那叫一个急,不知道怎么办,真是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别人都开始往前传卷子了,我更是不知所措,情急之下,竟想出了自己签个字的念头,说来惭愧,那时才小学一年级,认识的字少的可怜,也就是什么大啊,小啊,一,二,三这些,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下想了个“穆大王”的名字,估计那时候是脑袋进水了,或者是太单纯了,就想都是“大王”了应该连老师都害怕吧!殊不知,小学一年级的字那是“草书”,横不平,竖不直,傻子都能看的出绝非出自家长之手,要真是家长签的,那这家长也够没文化的了!得了。就这么交吧。
老师把收上来的卷子逐一过目,我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手里的卷子,就看老师把一张卷子抽了出来,推了推眼镜,嘴一撇:“穆大王是谁的家长?”。你说这还用问吗?全班就我这么一个姓穆的,那时候老师的威严震天下,在无数双眼睛都投向我的时候,我深深的体会到了被关注的感觉。凳子往后一推,我站了起来。“哦?你家谁叫穆大王啊?”老师那表情,放到现在我非用后脚跟捻她脸。“我,我妈,不是,是我爸。”平生第一次结巴。“是吗?”老师摆出了一副就要得逞的样子。“那个,不是,是我叔,我舅,我……”我这急着大了,七大姑八大姨都给数了个遍,你说这不更瞎菜了么!明摆着骗老师,自打进校门那天起,我就立志要当个好学生,哪会想到有这出啊!再看小月,正偷着乐的直冒鼻涕泡,也顾不上青鼻涕往嘴里流,一副小人得势的样子,我就想,你乐吧,越乐脸越大,改天我醒个鼻涕塞你嘴里。不过我也不敢支声了,就怕那个丫头骗子给我妈打小报告!忍吧!那时候我被关注的程度那是相当的大,要是现在早成红人了!没百八十个记者我都不搭理你。回到家还要有佣人伺候着,这样儿大了!说的有点没边了,回到家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妈,按照我妈说的:“我们可是正经人家,不会动用武力的!那会对孩子幼小的心灵造成阴影。”就这么着,仅仅是被教育了两边,其实一年纪的小屁孩又能懂什么呢,当然也是不会说谎的!
自打那以后,“穆大王”便成为了我第一个外号,那时候还觉得特没面子,为这老和同学掐架,现在想想,多好的外号啊,那么多人心甘情愿的叫你“大王”!看看这地位,这威望!谁人能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后还是乖乖的该干嘛干嘛,屁颠屁颠的追着让家长签字!怎么也不会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