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为证

 

1、

 

机翼高悬

在云层之上

一个女人

和我约好

在西安相见

 

我在想着时间如何安排

准备再去看一次大雁塔

 

雁塔之下

我的朋友

金子般的诗人

他还不知道

我已飞来

 

2、

 

咸阳机场

她打电话来

我做梦也没想到

她居然误打误撞

进了一群

当地作家协会里的

文人饭局

她让我赶紧过去

我的鼻子蹙成一团

酱缸般的城市

酱缸里的文人

我若到了西安

不先见我的朋友

倒去入了那个局

我该脏成啥样？

 

断然拒绝

拨通伊沙电话

一个小时之后

我们坐在

春发生葫芦头泡馍馆

嚼着肥肠

稀哩哗啦地

喝稠酒和面汤

 

3、

 

从伊沙嘴里得知

本城的诗人们

纷纷加入作家协会啦

锈迹斑斑的人儿

刚刚开完作协的大会

有一个我们当年的朋友

会议开到一半

中途跑啦

因为没有当上副主席

另一个我们曾经的朋友

会议快结束时

哭啦

因为没有当上副主席

 

4、

 

我还没看到大雁塔

迎面而来的

就是一张如大网般张开的体制

她不理解

我为什么这么烦那些体制里的人

我能告诉她什么？

 

这里就在延安之南

文艺座谈会的讲话言犹在耳

没有几个人能从这网里逃生

那些当年先锋过的

文艺青年过的

留过长发的

被这里的黄土裹巴裹巴

一头埋进体制的坟

 

吾中国之文人

不过是一截截死灰般的魂

 

 5、

 

黄土埋人

埋不住塔

 

给她照相时

没有被她的美丽诱惑

 

却被她身后的雁塔

摄去了魂魄

 

唐朝的塔

至今仍然雄壮

 

黄土覆盖了塔身

那是岁月的油漆

 

像一个老男人

信仰撑住了他的心

 

6、

 

一个此城写小说的

老男人

缠住她

又是一个饭局

我当然不去

约了伊沙、秦巴子小聚

 

晚上回到宾馆

她问我

是否认识一个

名叫“安妮”的女人

我想了半天

想不起来

 

说是当地一个

爱混迹于文化圈的女人

我就更不认识了

“可她说认识你呀

还说你今天晚上

组织了一个很大的饭局

很多人都分批分批赶去了

也约了她

但她要参加我们这个饭局

就没去”

 

我笑得肠子都快断了

很多很多人

分批分批去

一个大饭局

如此文化圈儿的盛况

我辈岂配拥有

 

事实上

我和伊沙、秦巴子

在某个咖啡馆的一角

冷清的谈诗

 

 7、

 

小说家太热情

她盛情难却

拉着我一起

参加了他们的

最后一个饭局

 

小说家已经猜出

我和她的关系

动作和表情

有些夸张的大

 

故作亲昵

拍拍她的头发

说什么自己老了

做不了别的什么

只能当一个“爸爸”

之类猥琐的蠢话

 

甚至喋喋不休

半开玩笑的

让我们要“尊老”

他呢，会“爱幼”

我笑眯眯的看着他

如看一具死尸

 

一问果然

小说5年未写

当年也算有点才情的作家

如今像一个散了黄的蛋

仅仅因为年老体衰？

他有大雁塔老吗？

 

8、

 

满桌文人

说着不咸不淡的文坛八卦

关于他们某个朋友的

桃色绯闻

让一个前诗人眉飞色舞

陡然焕发了青春

 

坐在他们中间

我觉得自己

年轻、干净、健壮

鹤立鸡群

 

9、

 

阳光灿烂

秋高气爽

我和伊沙

登上明朝留下的

西安城墙

 

坚固、宽阔

而且漫长

一块块结实的青砖

耐心的沉睡在岁月中

 

向城里看去

李白听到

千家万户捣衣声

 

火红的柿子

是秋天鲜艳的勋章

挂在树干的尸骨上

 

和我同行的诗人

就在此城写诗

他没被这城市操了

他仍然爱着这城市

 

 10、

 

这里有气度非凡的塔

这里有坚硬宽厚的墙

如果不是还有一个

珍贵的朋友

自个儿当自个儿爹的

孤绝灵魂

我想我也会悲从中来

趴在此城放声恸哭

哭这个时代活着的亡魂

 

他们是我们

心灵的背景

 

11、

 

西安的城墙

成了老外们的的乐园

老人和女人

更多的是少年

骑着自行车

在阳光下的城墙上飞驰

他们快乐、健康

阳光也因此

浸醉我心脏

 

秋日无边

我心中有

诗兴勃发

 

12、

 

边走边聊

从南门到东门

我们聊得高兴

时间过得飞快

 

聊起五四一代

鲁迅和胡适们

几乎就要令

这个民族的精神勃起一次

但却注定无法成功

尸骨太多的国家

每一寸土地

都有深深的尸气

 

聊起某个

刚刚得了“鲁迅文学奖”的家伙

他其实憎恶鲁迅

热爱身段柔软

给日本人当汉奸的周作人

这家伙真的是

太中国人了

 

五四未竟之志

文化和文明之理想

如今是否仍能

映照在我辈身上？

 

我有豪气欲干云

城墙之上沥肝胆

13、

 

人生漫长

爱情只是

其中一块浮木

 

我为爱情而来

却猝不及防

遭遇荒凉和理想的

双重激荡

 

送她走时

坐在她对面

突然觉得心痛

 

我们的未来

已被一眼看穿：

爱而不得

魂牵梦萦

 

甜蜜和疼痛

总是相伴而生

但愿爱意永存

如同猛志在心

2007-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