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的随笔

好山好水好心情

巧了，《 好山好水好心情》 恰好是北京台一个旅游节目的名称，而这句话也恰好是我此次欧洲之行的最深感受。欧洲大陆的山水自然称得上是好山好水，虽不如我们的山水巍峨豪迈，却也眉清目秀、楚楚动人。山水不想多说了，只想说说这“好心情”，不是我的好心情，而是欧洲人的好心情。
     首先给我的印象，是欧洲人“心里没事”。反之，我们却总是心里有事。就拿我来说，路途中的我大部分时候都在傻笑，笑着笑着就走神了，想起了遗留在国内的很多公事私事，不知不觉笑容就不见了，眉头就皱起来了，所以很多时候也是心事重重的。在欧洲，我却没有看到一个有心事的人，至少也没有一个“貌似”有心事的人。在麦当劳，由于我们一行人多，点餐难免费时间。老外就在我们身后安安静静地排队，没有一个人不耐烦，也没有一个人心情因此变糟。旁边的另一队明显短了很多，甚至也没有一个人想到自己站错了队，还不赶紧站到那一队去！要搁咱们家乡那些急性子，仿佛人人都是日理万机，赶上这样的情况早变得愁眉苦脸，甚至面目狰狞了。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这里街头的露天咖啡座永远座无虚席，人们也不点菜，就一杯啤酒，迎着太阳喝得从容不迫。每当看到这些我总会心生疑问：我们忙成这样，他们难道就没点事吗？怎么也得有点儿发愁的事吧？可是你看，别说人了，欧洲的动物都很平和悠闲。那鸽子都肥得跟母鸡似的，见汽车开过来了还慢腾腾地踱步；田野里的牛也跟我印象中的很不一样，印象中的牛都是在开荒，拉着犁埋头苦干，吃的是草，流的是血和汗。而这里的牛全都卧在草地上，用尾巴打着拍子，百无聊赖而又心无城府。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欧洲的人和动物都能这么心平气和地面对一切？给我们开车的那个德国司机，一听说我是“著名节目主特人”，表现出了比中国Fans 还要兴奋的劲头儿。他让我签名，留电话，还要不停地追问：在科隆能看到你的节目吗？在法兰克福能看到你的节目吗？在慕尼黑呢？在汉堡呢？我说：都不能，你只有去中国去北京看。他很遗憾地摊开手，他说我去不起，往返路费就得700 欧元。我算了算700欧元相当于7000块人民币：我们这里的小康之家都不在话下。据说德国人的平均月收入是2000 欧元左右，纳税高达30%--40%，再面对如此高的物价，算起来这日子不是水深火热，也是紧紧巴巴啊！可是没有人急赤白脸地去挣钱，够吃够喝周末能开着小车去郊游人家就知足了。也是，人家上学不花钱，看病不花钱，生一个孩于就多拿一份补助，的确没什么急着。就像这位德国司机，虽然去不起中国，但每天的心情依然很好，47岁的人了，依然能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谈论自己的女朋友。不过我依然会想：在这些普通的欧洲平民身边，生活着远比我们这里多得多的超级大款，令人望尘莫及的豪宅鳞次栉比，也永远会有比你好的车擦肩而过----怎么你们看着这一切还能平静地微笑？怎么没人眼热？没人心里失衡？没人歇斯底里呢？后来听人说：这里的贵族都有源远流长的血统，可以上溯十几代甚至几十代。就算是白手起家的富翁也莫不是付出了长达几十年的努力，除非中了六合彩，恐怕没有人会一夜暴富。所以普通贫民没人急着改变命运，去跻身于高消费的贵族行列，因为没这个可能。而咱们那里就不同了，咱们那里一切皆有可能：一个给领导开车的司机忽然有一天也成了领导；一个人原本在门诊部用x 光机给患者拍片子，有一天却忽然跑到电视台用摄像机拍片子了；一个开早点铺的小业主，有一天也成了大餐饮娱乐集团的董事长----这么一想也明白了，不是我们心理承受力差，很多事情的确匪夷所思。

我所见到的欧洲人除了平和，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高兴，是毫无缘由的自我高兴。我们开车经过一个小镇，正好赶上这里的鲜花节。镇上的人们花车游行，他们用鲜花把私家车装点出了各种造型，看得出费尽了心思，每一件作品无疑都是费时费力的繁琐工程。可除了我们这一车过客，就再没有其他的观众，小镇上的人们根本就是在自娱自乐！欧洲人的高兴有时会到神种叨叨的地步，有一天我们这个团队在街头合影，一位路过的德国人忽然停下来对我们说： “Smile！ " （笑一笑！）大家在愣了一秒钟之后都欣然地笑出了声，这德国人便心满意足地走了。试想，如果不是心情很好，谁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如果你在北京的街头照相，有个人忽然走过来对你说：“笑一笑”----你不会觉得他是心情好，你会觉得他神经出了毛病。还有一次，我在一个广场上企图和广场鸽合影。一个金发男子看到了，就主动带着自己三四岁的儿子帮我们轰鸽子，这爷儿倆跑来跑去，跑得满头大汗，他们让鸽子飞起来．于是我的照片上就有了鸽子飞舞的美丽背景。

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几乎在那里随处可见，在莱茵河的游船上，我们旁边的长桌围坐着十几个老太太，她们浓妆艳抹，穿着隆重的衣服，戴着豪华的首饰。她们像小姑娘一样叽叽喳喳，嘻笑尖叫，后来又开始一首接一首地放声歌唱。我们看着，有点目瞪口呆：这是谁家的奶奶，怎么这么疯啊？一打听，原来这是一个寡妇俱乐部，她们的老头儿都先到上帝那里去了，留下她们有时会觉得孤独和悲伤。但是她们有排遣的办法，那就是这些老姐妹的定期聚会。后来她们的歌声弥漫了整个船舱，也感染了所有的人，旁边散座上的客人纷纷说：我们都不想下船了。

我想：长期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时时受到这样的感染，笑容自然会多起来，对人自然会和气起来。可我遗憾地发现，生活在这里的我们的同胞依然面目可憎。中餐馆里的伙计还是那副嘴脸，对你轻则白眼，重则呵斥，收盘子收碗的时候会弄出极大的响声，你还没有吃完，他就恨不得把你的盘子收走。我因为要洗一只水果借用了中餐馆的水龙头，惹得女老板极不高兴。她说：“德国的水果很干净，用不着这么洗！”----就算你吃过德国水果我没吃过，也犯不上做出这么一副恶心姿态。虽然也有小小的不愉快，但这一路我还是更多地被好心情包围着，被善意，友好和热情包围着。我决心以后要学学这里的人：不急，不妒，不悲，不愁----我能做到吗？

十几天的出行，让我真的有些想家了。到了北京，看到我们的机场高速路真宽阔啊！我们的长安街也真宽阔啊！可我们的心却一个比一个窄。即便如此，这里是我的城市，这里是我的家。就算这里没有好山好水好心情，我最想念的也还是这里啊！

元元

2004 年9 月21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