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的城》之二
(2009-08-27 23: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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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宋国的许多城市一样,巴拉沙衮庞大而繁华。令人吃惊的是,这座城市建立在遥远的西部,沙漠的边缘。狭窄的绿洲全部成为了城市的地基。建设城市所需要的一切都要从其他地方运来,而巴拉沙衮建成不过二十年的时间。
坐在巴拉沙衮的酒肆里,品尝着酿自宋、金、突厥、吐蕃、阿拉伯、波斯甚至欧罗巴的美酒实在是一种享受。契丹老板的突厥妻子端来了烤全羊,如果在草原上有人端来这样的肥美羊肉并不能随便接受,名称诡异的香料可能毒死过许多赫赫有名的人物,羊肚子里或许还藏着一把锋利的短刀。
临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高大魁梧的人。他的头顶泛着青光,两侧结着许多辫子,正在狼吞虎咽地吃一只羊腿。旁边是两只光禿禿的羊腿骨。
给他一袋酒。我说。
我时常如此。也时常有陌生人在酒肆里送我酒喝。
他没有碰酒,也没有趁机碰送酒的突厥女人。
当时对这个人的印象,没有后来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强烈。
客官从杭州来?突厥女人的汉话居然有些纯正。
不。
他们认为所有的宋人都来自杭州。
成都?襄阳?
再往北一些。
我知道的不多。突厥女人笑了。她很美,而他的丈夫跛了一只脚。
我们该走了,领头的大哥说。
我起身,临街的座位上已经无人,只剩下三只光禿禿的羊腿骨和一袋满满的酒。
走在巴拉沙衮的街道上,可以享受到很好的阳光。沙漠上的阳光也很好,但那里只有阳光。
穿过商铺林立的市场区,是军人家属的住宅区。环绕着这个地区,有许许多多的茶坊酒肆。契丹军人的家属都非常富有,家里的男人们从各地带回来的不同样式的第纳尔金币和迪尔赫姆银币使茶坊酒肆异常繁荣。手中摇掂着金币的契丹少年斜楞着眼睛在坊间游走,头顶上结着不长的辫子,稍大一些的腰间都配有刀剑。这些刀剑时而碰在一起,发出悦耳的撞击声。
我们在这样的街道上行走。
我们在这样的少年间行走。
巴拉沙衮的夜色中,我独自一人来到街道上,又一次。
大哥说,夜里不能随便到街上去,异乡人总会面临危险。
但是我对黑暗中的城市,独有一种情感。
远处,清真寺的塔顶上传来隐隐约约的颂词,另外一个方向有萨满仪式的叫喊。皇家寺庙中的钟声,耶律门前广场的钟声,钟楼的钟声,都不相同。如果不是久居于巴拉沙衮的人,很难分清三种声音的不同。
我走入一个露天的庭院里,坐下,痛饮烈酒。
你喜欢喝酒。
一起喝罢。
白日里那个魁梧的汉子坐到了我的身边。
我们喝掉了一坛酒。
我喜欢金国的酒。
是汉人的酒。
很浓。比所有的酒都要浓烈。
因为汉人需要。
你是说北人?
汉人。
这不一样?
不一样。
你是汉人?是南人?
这并不复杂。但是我们最好喝酒。
在喝。
我为甚么能遇到你?
你进了我干活的酒店。
就是这里,你们的商馆。
如果你喜欢,我们还可以再喝。我徒劳地证明着自己的能力。
好罢。但是不要再给他们双倍的酒钱。
能知道你的名字么?我推开了一路扶执自己的手。
莫辛。
我也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