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粿（软粿）

                           王清铭

乡下生活简单但不单调，光是一种糯米粉，就有好几种制作方法和吃法。加清汤吃，是汤圆；做成扁圆形，拌和芝麻、花生和白糖，这就是金钱粿，我们老家还有一种吃饭，就是把煮熟的糯米球压进炒熟的豆粉麦粉和白糖中，压扁后，这些粉和糖自然就沾在上面，本地人把它叫做“软粿”。近些年，人们兼收并蓄，吸收了广东等地的做法，在糯米丸里包黑芝麻、花生瓣和白糖等，原本满腹糯米粉的汤圆也有了新的内涵。

品类不同，吃的季节也不一样。冬至节吃汤圆，八月半中秋节，吃圆月形的软粿，也会涌起“千里共婵娟”之情。金钱粿没有节日限制，多数出现在乡下酒宴上。我们老家结婚做寿等办酒宴，最后一道菜是海蛎汤（不算那道罐头糖水），中间一道必上金钱粿。金钱粿属甜品，食客吃到一半该换换口味，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提醒他们，酒宴已经办一半了，大家悠着点吃。

金钱粿，扁圆形，与古代的铜钱有点相似，乡人为了讨点吉祥，很自然地把它称为“金钱粿”。酒宴上金钱粿，寓意是恭喜发财、大吉大利等。

金钱粿的做法很简单。糯米粉加水搅匀，拿一些搓成一条，掰成等量的块状，再把块状小糯米团搓圆，在用掌心轻轻压扁。倒进锅里去汆，也就是在开水里稍微一煮。等金钱粿氽（漂浮）起来，就熟了。捞起，放进盆里，加入炒熟的黑芝麻、碾压碎的炒熟的花生仁和白砂糖，当然要加入少量的花生油，这应该是甜品中为数不多加油的个案吧。这样，金钱粿就在食客们的筷子上热气氤氲，大快朵颐了。

美食也影响了本地语言，本地人嘲笑一个人把事情想简单了，就会说：你以为那是“阿伯吃软粿”？软粿松软甜糯，入口即化，掉光牙齿的老人（阿伯）不用咀嚼，也能吃。这句话形容做事不费吹灰之力，语带戏谑，乡人的幽默也在不经意中流露出来。我现在还记得儿时吃金钱粿的感受，松软的糯米滑进咽喉，上面的糖浸透舌苔，芝麻的香冲出鼻孔，炒熟碾碎的花生仁碎片，有嚼劲，越嚼，压根越香。

吃金钱粿易，制作它却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就说搅糯米粉，少加水，煮熟的食物太硬；加多了水，放进沸水里汆，金钱粿就变形了，且捞出时拖泥带水。恰如其分的糯米粉团，放在手心搓，会放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车辆在柏油路上轻轻行驶。做乡下没事，食料不多，但要多花时间，或许在莆仙美食的语境中，那些轻拢慢捻的时光也是一种特殊的配料吧。

中秋节很快就到了，自然就想到乡下过节的风俗。本地人不吃小巧玲珑的月饼，有些人家会油煎一些大肉饼，馅是肥肉、花生、冬瓜条、白糖等，吃得满嘴流油；普通人家做的是我上面说过的那种软粿，母亲先要把豆粉面粉等炒熟，加入炒熟碾碎的花生末，如果有芝麻，焙一下，放进去更香。我们在等待软粿出锅时，会用调羹吃一两小勺这些粉，很香很甜。制作方法，我只记得大概，岁月流逝，母亲也多年没制作这种软粿了。中秋节回老家，我一定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