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以诗订交

文/晏建怀

刘过这个人，《宋史》不载其传，但在南宋朝野，却着实是一位有影响力的人物。

刘过，字改之，号龙洲道人，吉州太和（今江西泰和）人。他工于诗，善填词，有《龙洲集》、《龙洲词》行世，然而屡试不第，布衣终生。刘过性格率真，诗词豪放，喜论恢复，为陆游、陈亮、辛弃疾、张栻等大文豪大学者所激赏。他喜欢交游，与豪门贵族及文人墨客长相往来，宋人的野史笔记中多有记载，尤其是他与辛弃疾的相识、相交，颇有趣味，一时传为佳话。

据宋末元初人蒋正子《山房随笔》一书说，宋宁宗嘉泰三年（1203），辛弃疾任绍兴知府兼浙东安抚使时，作为辛弃疾“骨灰级粉丝”的刘过，狂热地希望拜见这位词坛巨擘，但当时辛弃疾一未闻过其名、二未见过其诗，拒绝相见。就在刘过灰心丧气之时，辛弃疾手下两位监司（监察官员），对刘过熟悉而钦慕，便给刘过出主意说：“辛帅将在某日举行宴会，你可即时来，倘若门卫不让进，你就在门口喧哗吵闹，必可进。”

那日，刘过如期而至，门卫果然不让进，刘过故意同门卫吵了起来。辛弃疾问何事，门卫如实报告。辛弃疾听说一布衣腐儒要夺门而入，不免恼怒。二监司劝道：“刘过也是个豪杰之士，又擅长诗词，不妨一见。”辛弃疾作为泰斗级词人，爱才惜才，听说对方有才，遂让门卫引进。

不过，辛弃疾对其才华还是有些怀疑，所以刘过进来便问：“能作诗吗？”刘过说：“能。”正好仆人在上羊肾羹汤，辛弃疾就让他以此为题赋诗。刘过说：“暂莫急，请先赐酒一杯吧。”喝完酒，刘过请辛弃疾限韵。辛弃疾见刘过喝酒时因天冷哆嗦，酒水流到了衣服上，便限韵“流”字。

刘过顿了顿，随口吟出一首《赋羊腰肾羹》：“拔毫已付管城子，烂首曾封关内侯。死后不知身外物，也随樽俎伴风流。”吟完，辛弃疾拍案叫绝！原来，刘过在诗中用了两个与羊有关的典故，一为“管城子”，二为“烂首”。“管城子”在古代指代毛笔，唐韩愈《毛颖传》即谓毛笔为管城子，后沿习，而毛笔常以羊毫制成，此一羊典；“烂首”即指羊头，古代有一首讽刺封建王朝封爵滥赏的童谣说：“烂羊头，关内侯”，此二羊典。

如此用典恰当、切题精准、符合情境、脍炙人口的佳作，简直可遇不可求。加上辛弃疾本身爱用典故、诗风豪放，这恰恰又是刘过性格和诗作表现出来的特质。所以，辛弃疾不但拍案叫绝，还相见恨晚，立马拉刘过入席，推杯换盏，从此订交。以后，刘过就成了辛弃疾幕府里的常客，诗友中的知音，惺惺相惜。

古人的这种以诗敲门、以诗会友、以诗订交的方式，的确风雅得很，与今人手提烟酒、怀揣财物去攀龙附凤，堪称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