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百家讲坛》红版2011年9期

手搏状元“去三害”
文/晏建怀

    王嗣宗是惊世骇俗的人物。为什么这样说呢？首先，他是天子殿前打过架的。据宋代王明清的《玉照新志》说，北宋初年，凡举子参加殿试，要考三个题目，完成最快者即为状元。开宝八年（975年），宋太祖举行殿试，举子王嗣宗和陈识两人几乎同时把试卷交到宋太祖面前，这可把宋太祖难住了，状元只有一个，给谁呢？宋太祖灵机一动，让两人在朝堂之上打一架，谁赢谁为状元。天子一声令下，王嗣宗与陈识瞬间就扭打在一起，文人武斗，难解难分。最后，王嗣宗摔倒陈识，赢了。宋太祖哈哈大笑，把状元授予了王嗣宗，王嗣宗遂有“手搏状元”之称。
    其次，他是上司面前斗过狠的。状元及第后，王嗣宗被安排到秦州（今甘肃天水市）任司寇参军。司寇参军相当于地方法官，是配合知州负责狱讼的官员。当时秦州知州路冲，是一个独断专横的酷吏，现官不如现管，按照官场既定规则，王嗣宗只有对路冲巴结讨好才有升官的机会。然而，王嗣宗不是顺杆爬的人，当他看到秦州在路冲治下盗贼蜂起、民不聊生时，非常愤怒，当面指责路冲鱼肉百姓，为政苛急。路冲是一把手，讲话一言堂，做事一手遮天，霸道惯了，平时手下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王嗣宗新来乍到，就当面指责，这让他暴跳如雷，立马把王嗣宗下了大狱，还找来一班罪犯，罗织罪名，诬陷王嗣宗滥用职权、执法犯法。王嗣宗是认死理的人，这种诬蔑之词怎么会承认呢？虽然在狱中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最后，此案惊动了朝廷，朝廷特派殿中丞王廷范前来按察，真相才大白于天下。
    王嗣宗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惧权威，不怕排挤，疾恶如仇。后来，他在地方任职多年，当过许多州府的一把手，爱民如子，政声不错。在漫长的仕宦生涯中，有三件事是王嗣宗非常得意，而且被载入了史册的。
    第一件：徙种放。宋真宗大中祥符（1008—1016年）初，王嗣宗任永兴军（今陕西西安市）知州。当时，靠走“终南捷径”钻进高官队伍的隐士种放，被宋真宗奉为座上宾，封官赏钱，深得宠幸。种放的老家就在终南山，在永兴军辖内。每次种放回乡省亲，通判以下的地方官，都成群结队去拜见，嘘寒问暖，极尽殷勤，而种放往往只是垂手而立、稍稍点头而已，十分傲慢。王嗣宗最看不起这种皇帝面前装孙子、同僚面前充老爷的卑劣行径，你傲，我比你更傲，一次，当种放让他的侄儿们拜见他时，王嗣宗也端坐太师椅上，安然受之。种放见王嗣宗在自己面前作大，便愤然指责为什么？王嗣宗回答说：“同僚们拜见你时，你不也傲慢无礼吗？你那些侄儿，不过是布衣白丁而已，我王嗣宗状元及第，名位也不轻啊，为什么不能安然受拜呢？”谁知，种放冷笑道：“你不过是一个‘手搏状元’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把王嗣宗这个气呀！于是，王嗣宗到处搜集种放的种种勾当，比如他贪污受贿，比如他纵容家人鱼肉百姓，然后到宋真宗面前告御状，宋真宗听后，虽然没治种放的罪，但也只得让种放一家迁居嵩山，避开王嗣宗。王嗣宗因挫败了皇帝面前的红人而在士大夫间声名大振。
    第二件：掘邠狐。大中祥符四年（1011年），王嗣宗任邠州（今陕西彬县）知州，邠州城东有一座公庙，人们进贡的贡品，常常转眼就杯盘全空，好象神仙亲自享用了一样。老百姓十分迷信这座庙里的菩萨，每当饥岁凶年或鬼节神寿，都纷纷前来朝拜祈祷，那些来邠州任职的官吏，也一定要先来庙里拜菩萨，然后才去处理公务，把当地的风气弄得异常邪乎。王嗣宗从不信鬼神，他到任后，亲自带人去庙前庙后调查，发现庙后山中有穴，一群狐狸躲藏其中，原来，哪有什么神仙啊，那些贡品全被它们享用了。了解实情后，王嗣宗一把火烧了狐穴、毁了庙宇，当地风气焕然一新。
    第三件：按边肃。王嗣宗任镇州（今河北正定县）知州时，前任知州、现任枢密直学士的边肃，在镇州任上贪得无厌，用公家的钱做生意，“以公钱贸易规利”，派部下强买强卖，谋取私利，还违反规定买妾，“遣部吏强市民羊及买妾”，贪赃枉法的事做了一箩筐，民愤极大。王嗣宗手握铁证，地方官告京官、下级告上级，告到了宋真宗那，最终让边肃伏法丢官。
    王嗣宗曾经自言“徙种放”、“掘邠狐”、“按边肃”为“去三害”，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后来，有后生给他献了一首诗，诗云：“终南处士声名歇，邠土妖狐窠穴空，二事俱输王太守，圣朝方信有英雄。”王嗣宗收到此诗后，大喜，对儿孙们说：“我死后，不必再专门写碑志了，只要在墓碑上刻上这首诗，我就感到非常荣幸了。”
    王嗣宗就是这样，以“窝里斗”为乐，以“去三害”为荣，甚至不厌其烦地到皇帝跟前告御状，在民主与法制不健全的家天下时代，这或许是知识分子追求人生理想的一种无奈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