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独语斜阳 |
天空依旧那般湛蓝、辽阔,阳光温柔地轻拂着山峦和依山的瓦房,一条村姑们的长辫子一样的涓涓小河,在村前那棵古老的樟树边稍作停留,转瞬又折向东去了。依山伴水的村庄四季长绿,山坡上一律是整齐的茶林,它们吸吮着天地间的甘露,沐浴骄阳,迎着风儿招展。只有斑斑驳驳的观音庙的泥墙,以及村前那棵高入云霄,腰如活佛的樟树,才印记着村庄的古老和久远,这就是我的村庄。
以前村里没有柏油马路,一条坑坑洼洼的基耕路成了它的动脉,其余全是细若游丝的羊肠小道,枝枝蔓蔓地绕过田垅、池塘,伸向各家的屋舍。听老辈人讲,数百年前,西边山坡下有一古井,平日泉水汩汩涌出,白沙随井水翻腾,用勺取之,却清甜可口,并无杂质,故曰“漂沙井”,先人也就沿用此作地名。老辈人还说,曾有位梅花仙子,云游四方,一日,走到一个去处,见依山傍水,花香鸟鸣,如同身处画中,便再也舍不得挪动脚步,遂开荒种地,嫁夫生子,她便成了我们的远祖。因此,村后那座高耸云霄的大山就称“梅仙岭”。
相对于霓虹都市和密集的楼群,我的村庄显得清冷寂静,如同一个波澜不惊的女子,在漫长的岁月中,守候着青山绿水,以及那孕育着庄稼和生命的土地。但在这清冷寂静中,却繁衍了一代又一代勤劳善良的农人,他们让很小的孩子就学会插秧、割禾等农活,放牛、割草之类的事,更是全交给孩子们去料理,在劳动中培养孩子的勤劳和韧性。他们一代又一
代,用劳动、善良和美丽的传说,构筑着这古老村庄的历史。
每当种子撒下泥,男人们便常常守在田头,与泥土和禾苗亲近。春插之后,灌溉和治虫是他们常做的“功课”。特别是长出青青的谷粒后,他们更是全神贯注,隔两天就要数一数一串穗子上的谷粒长到了多少颗。直到田垅间金黄一片,直到一串串谷穗低下沉甸甸的头。我至今还记得他们在田垅间一边踩打谷机一边吆渴的热情,我至今还记得他们在田垅上荡悠悠挑着满满一担谷子时,那脸上洋溢的笑靥--那是世界上最灿烂的笑!
于是,我懂得了“劳动”。
我记得,在这一点上,祖父给我的影响尤其深刻。祖父出生在峰火连绵的年代,当过轿夫,被迫做过日本人的“壮丁”,开过药铺,解放后以做木匠活维持生计。祖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活着就要做,不做就是冒得用的人”。分田到户的那些年,家里人少田多,父亲又常年在外工作,责任田便由七十多岁的祖父操劳。浸种、育秧、收谷、碾米,几乎都是祖父干。每年“双抢”,祖父都要从离家一里外的田里,把稻谷一担一担地挑回,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挑着满担谷子走在窄窄的田埂上那摇晃、颤抖的样子。祖父除干农活外,还常在农闲时节做几套象样的家具出卖。好心的乡邻劝祖父,都一大把年纪了,看不把累死才怪呢!祖父有时一笑置之,有时会说,闲不下,闲了就会生出病来。我记得祖父还会做“雕花床”,会给家具刷出色彩斑斓的油漆,还能在大柜或衣框上绘出形象活泼的虾、鸟、禽、鱼来。在我的记忆中,祖父几乎从未安闲地休息过一天。祖父晚年旧疾缠身,冠心病、心脏病、支气管炎等病症时常折磨着他,但他依旧坚持天天劳动。祖父最后活到了八十五岁,活到这种年岁的老人,在村上并不多见,这可能缘于祖父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结果。祖父离开这个世界,转眼八年有余,但他那忙碌的身影,一直印在我的脑海。
祖父以及象他一样的先辈们,在古老的村庄生存而又逝去,他们的欢乐和痛苦已被岁月的河流荡涤殆尽,唯有那美丽的传说和勤劳的秉性,才是他们一辈又一辈流传下来的遗产,无论我们随时代的潮水漂向何方,这都将成为我们的珍藏,足够我们享用一生。
(原载2002年12月27日《株洲日报》副刊)
以前村里没有柏油马路,一条坑坑洼洼的基耕路成了它的动脉,其余全是细若游丝的羊肠小道,枝枝蔓蔓地绕过田垅、池塘,伸向各家的屋舍。听老辈人讲,数百年前,西边山坡下有一古井,平日泉水汩汩涌出,白沙随井水翻腾,用勺取之,却清甜可口,并无杂质,故曰“漂沙井”,先人也就沿用此作地名。老辈人还说,曾有位梅花仙子,云游四方,一日,走到一个去处,见依山傍水,花香鸟鸣,如同身处画中,便再也舍不得挪动脚步,遂开荒种地,嫁夫生子,她便成了我们的远祖。因此,村后那座高耸云霄的大山就称“梅仙岭”。
相对于霓虹都市和密集的楼群,我的村庄显得清冷寂静,如同一个波澜不惊的女子,在漫长的岁月中,守候着青山绿水,以及那孕育着庄稼和生命的土地。但在这清冷寂静中,却繁衍了一代又一代勤劳善良的农人,他们让很小的孩子就学会插秧、割禾等农活,放牛、割草之类的事,更是全交给孩子们去料理,在劳动中培养孩子的勤劳和韧性。他们一代又一
代,用劳动、善良和美丽的传说,构筑着这古老村庄的历史。
每当种子撒下泥,男人们便常常守在田头,与泥土和禾苗亲近。春插之后,灌溉和治虫是他们常做的“功课”。特别是长出青青的谷粒后,他们更是全神贯注,隔两天就要数一数一串穗子上的谷粒长到了多少颗。直到田垅间金黄一片,直到一串串谷穗低下沉甸甸的头。我至今还记得他们在田垅间一边踩打谷机一边吆渴的热情,我至今还记得他们在田垅上荡悠悠挑着满满一担谷子时,那脸上洋溢的笑靥--那是世界上最灿烂的笑!
于是,我懂得了“劳动”。
我记得,在这一点上,祖父给我的影响尤其深刻。祖父出生在峰火连绵的年代,当过轿夫,被迫做过日本人的“壮丁”,开过药铺,解放后以做木匠活维持生计。祖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活着就要做,不做就是冒得用的人”。分田到户的那些年,家里人少田多,父亲又常年在外工作,责任田便由七十多岁的祖父操劳。浸种、育秧、收谷、碾米,几乎都是祖父干。每年“双抢”,祖父都要从离家一里外的田里,把稻谷一担一担地挑回,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挑着满担谷子走在窄窄的田埂上那摇晃、颤抖的样子。祖父除干农活外,还常在农闲时节做几套象样的家具出卖。好心的乡邻劝祖父,都一大把年纪了,看不把累死才怪呢!祖父有时一笑置之,有时会说,闲不下,闲了就会生出病来。我记得祖父还会做“雕花床”,会给家具刷出色彩斑斓的油漆,还能在大柜或衣框上绘出形象活泼的虾、鸟、禽、鱼来。在我的记忆中,祖父几乎从未安闲地休息过一天。祖父晚年旧疾缠身,冠心病、心脏病、支气管炎等病症时常折磨着他,但他依旧坚持天天劳动。祖父最后活到了八十五岁,活到这种年岁的老人,在村上并不多见,这可能缘于祖父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结果。祖父离开这个世界,转眼八年有余,但他那忙碌的身影,一直印在我的脑海。
祖父以及象他一样的先辈们,在古老的村庄生存而又逝去,他们的欢乐和痛苦已被岁月的河流荡涤殆尽,唯有那美丽的传说和勤劳的秉性,才是他们一辈又一辈流传下来的遗产,无论我们随时代的潮水漂向何方,这都将成为我们的珍藏,足够我们享用一生。
(原载2002年12月27日《株洲日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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