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女儿在省城济南一家知名报社做了记者。常言道，男孩要放养，女孩要富养。尽管日子过得有点紧巴，我还是让女儿考取了驾照，给女儿购买了一辆红色长安悦翔。虽算不上名车，但灵巧的车身，别致的造型，喜庆的喷漆，与女儿安静甜美的性情很搭配。

   小悦翔也成了女儿的最爱。一年来，它每天都在省城伴着女儿上下班。可是，我从没敢让女儿自己开车回家过。要回家可以，去坐长途汽车。这也是给女儿配车时我们签下的口头协约，她从没有违约过。省城离老家毕竟太远了，八十多公里的行程，一个菜鸟飞在爬满蚂蚁似的城乡要道上，我不放心。

   最近女儿特忙，去枣庄，下扬州，奔淄川，每到周末就有出差任务。女儿一连几个月没回家见爹娘了，几次打回电话说好要回的，结果都被领导的临时安排给“和谐”了。女儿早已归心似箭。礼拜六下午，幸亏领导取消了让她去梁山的计划。兴奋中的女儿，打回家电话，说要回家。我连忙给拿着话筒的妻子说，告诉她，回家可以，去坐长途，不准自己开车回来。

   电话那头的女儿答应着：“放心吧，今天不早了，就不回去了，明天一早我坐公交去。”我的心里一阵窃喜，女儿真听话，这样让我放心。同平日一样，我吃罢晚饭，一抹嘴头就出去溜达了。没想到，回家时刚一开门，就听到了女儿在卧室里打手机的声音。“啊！你怎么回来了？自己开车回来的？”女儿只是傻傻地笑着，没有做声。“你说这孩子，说好不回的，结果自己开着车回来了。这么晚了，真气人！”她妈妈不无嗔怪地数落着。

   既然孩子都安全到家了，我还能说啥。只是心中有点隐隐约约的后怕，但我没有说出口。既惊喜又担心，既担心又欣慰。霎时，一种复杂的心境交织在一起。孩子回来，毕竟是高兴的事。礼拜天，我们陪着女儿逛商店，下馆子，唠家常，整整忙碌了一天。晚上，妻子趴在我耳边悄悄地问：“明天孩子怎么走？”我说：“让她明早7点走，你陪着去吧，这样放心。”

   礼拜一早晨，6点多我就爬起来看天。深冬的早晨，外面漆黑一团，只有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闪烁出一丝生机。我没有惊动她们娘俩，在屋子里独自踱来踱去，等待着老天放亮。一会儿，透过阳台偶尔看见有机动车在夜幕中驶过，早起的学生也骑着自行车隐隐绰绰得在晃动。仔细看时，行人都已披上了雨衣。哦，下雨了！但不算大，雨中还夹杂着一些零零星星的雪花。心中不免有些打结，真不凑巧，孩子头一次开车回家就赶上了坏天气。

   我庆幸自己昨晚的决定，看来让妻子陪着去是对的。我一边叫醒她们娘俩，一边赶紧做饭，好让女儿尽早上路，不然雨雪大了就麻烦了。她们娘俩吃完早饭就匆匆上路了，我的心里似乎踏实了许多。大约半小时之后，在上班的路上，我给妻子发了条短信，问路上的雪下得大吗？她没有回。等我做到办公室里，仍然没有接到回复。心想，再等等吧。整理完办公室，沏上一杯茶，还是没有回音。

   窗外北风刮着雪花，越来越大，路面全都湿漉漉的了，汽车一过溅起两道泥水来。我有点慌，不等短信了，直接拨打妻子的手机。回铃音响过，无人接听。可能车多、路滑，精力集中，她们没有听见。过一会儿，又打，还是无人接听。再打，仍无人接。一连打了近十次，就是无人接。我真的慌了，坐不住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堵在心头。还能两个人都听不见手机响吗？不行，我要驱车追赶，别无选择。

   我加足马力，屏住呼吸，一面飞奔，一面不断地拨打她们的手机，那颗心却吊在了嗓子眼上。我开始后悔这样的天气不该让女儿冒险，就是非走不可，也应该自己护送才好，她毕竟是一个菜鸟。担心、内疚、焦急、恐惧，在我心里交织着、翻滚着。我都追了将近50公里了，还是杳无音信。心想，只要没有回音，我就一直追。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终于响了。

   我一把抓起来，放在耳边一听，是女儿的声音。我一颗悬着的心，呼啦一下落了地。女儿说：“我们一直开着音乐，没有听到你的手机声，刚才等红绿灯时才听到。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已经快到地方了。”我气冲冲地说：“怎么搞的，不接电话？我在追你们，都快到长情了。” “呵呵，老爸真傻，快回去吧，我们没事。”一场虚惊，就这样结束了。

   我已惊恐万分，她们还在悠哉悠哉，这叫磨盘压住猪耳朵——石头不懂肉的疼。我心中的一场疾风骤雨，总算停下了来了。也许我过于小心了，也许女儿真的长大了。现在想想，心中不免傻笑起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