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是我的楼上邻居,我住二楼,老王住三楼。与老王隔邻居已经10个年头了,期间也没有深交,但见面都很热乎,时常也有一些小小的关照。比如,彼此借点小家什用用,互赠点新鲜水果、蔬菜之类的。老王是一个十分勤快的人,中等个子,不胖不瘦,黝黑的皮肤,朴素的衣着,看上去不太像一个城里人,骨子里带着农民的那份本分和朴实。老王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天到晚总是忙忙碌碌,拾拾掇掇,敲敲打打的。
老王最喜欢的活计就是种点小菜自家吃,这大概是从老家带来的一种生活习惯吧,好像不摆弄这些菜儿,他就没别的事儿干,寂寞难耐的很。我很欣赏老王拨弄的那个小菜园。我们楼下的东侧,老王接着他自家的储藏室和院子的墙之间的一片小空隙,开起了小菜园子。春播、夏种、秋收、冬管,老王几乎一年到头都不停手,每一天都精心侍弄这这些小菜们。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之间,在居所的偏僻之处,生出这么一个比巴掌大的菜园子来,还是有些生机的。锄头、镰刀、露珠、蜜蜂、青色、香气,给周围的小区平添了一份田园气息。
菜园的西侧,靠近储藏室的地方,老王栽植了三四棵无花果树和一棵葡萄树。那些无花果树,一棵棵站在那里就像一个个守望者,枝繁叶茂。这些树每年都结出满树的无花果来,那些果子起初好似青色的小枣,7月初就开始膨大起来,像一个个核桃那样大,成熟后由青变得淡红。老王很细心,怕那些馋嘴的鸟儿来啄,蹬着梯子爬山去给果子套上塑料袋,一方面防止鸟儿偷吃,一方面也加速了果子的成熟,提高了果实的成色。据说,这种果子对人体有益处,时常看到果子成熟时,老王一面采摘,一面往自己嘴里填几个,尝尝鲜。那棵葡萄种的晚了一点,去年才爬上他的储藏室的房顶,大概今年要结出一些葡萄来的。
树的东侧,隔着一条小路就是菜园了。每年的五月初,是老王菜园最风光的时候,一垄垄,一畦畦,吃饱了养分,喝足了水分,一个劲地猛长。那些肥厚的莴苣叶子,像一把把短剑似的,很神气;那些油菜和生菜也狠狠地风光了一把。油菜叶子长宽,生菜叶子短宽,但均以碧绿养眼鲜嫩动心。嚼一口生菜叶,满嘴都是新鲜;刚一凑近那些香菜,就是扑鼻的香气沁人心脾。老王的菜园子,看上去,更像是一张洇染开的画布。青菜们却是疏密相间,错落有致,行伍整齐,样子像极了一群在春风中朗诵的小学生。那个鲜,那个美,真叫人心生爱怜。
我看到老王伺候这些菜们,就像对待婴儿一样细心、耐心。下种前,总是把它们的床铺整理得松软平整,施足底肥,浇好水。平日里老王没事就在地里转悠,给这棵菜拿拿胳膊,给那棵菜整整头发,简直就像哄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天旱了老王就一桶一桶地提着水浇灌,下大雨了老王就一大早起来给菜地放水,怕淹着它们。有时在黎明的早晨,有时在晚饭后的黄昏,我便常去老王的菜地那里,站在菜园边,透透气。在我眼里,菜不仅仅是菜,而是一群鲜活跃动的精灵。在菜们的眼里,或许我什么也不是,连一只蜜蜂也不是,蜜蜂采蜜还能授粉,我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啥事。常常在这时候,老王走过来,拔一些刚刚露头的草,说一些轻松悠然的话,但在我心里老王却很了不起。不单单是他的勤劳,而在于他的那份心境。
没想到,今年老王的菜园子倒霉了。城建部门要扩街,扒掉院墙往院子里挺进了3米多,老王的菜园就被席卷一空了。没了菜园,老王应该很郁闷、很无奈。不过,老王那颗喜欢种菜的心仍然不死。没办法,老王就向空中发展了,他把土一盆子一盆子地运到自家的储藏室房顶上,在那里开辟了一个更小的新天地。可是,这下真的难为老王了,60多的人了,每天要竖上一把铁梯子,顺着梯子往上爬着运水浇菜。我好生担心,人毕竟年纪大了,再爬上爬下的很危险。老王却说没事的,我习惯了。那次老王从房顶上采下一大把生菜送给我,我都不好意思接的,养好这把生菜老王不知要非多少汗水啊!
日子长了,我理解了老王。老王不是买不起菜吃,他要的是一种生存的感觉,种菜是老王的一种心境,是人与自然的亲和。每当下班之后,夜幕降临,那些挂满架子的黄瓜,低垂的茄子,长长的芸豆,碧绿的韭菜,还有那些白的、黄的、红的小花,都构成了一篇篇随笔,这就是老王最好的作品,写在城市土地上的散文。
下面是我2007年5月给老王菜园拍下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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