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我在清华有一个讲座,因为是清华内部课程,未对外公开视频音频与文字实录,今天看到媒体报道,不长,但多处不准确,却传播甚广,且波及到同行。我与清华的师生核对录音后,不能不澄清一下。
1 报道说:“她说自己20多岁就开始做调查报道,这在世界新闻史上都是空前绝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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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次讲座中,我从未提及过央视“你幸福吗?”的调查,更没说过“这种提问方式简单粗暴,无视被采访对象的心里感受”。听众提问也没有谈到这个问题,这段报道不知从何而来,很不负责任。清华大学已经作出公开声明,说“已听过全程视频,未有涉及此事,希望媒体对不实信息作出处理。”
我在讲座中,是说到我采访11岁的感染艾滋病的孩子时,看到他的纪录片,他在家中吃火锅,不敢拿筷子夹粉条,父亲让他夹,他不肯,继母让他夹,他也不肯,大人催促他,他站起来在锅边简单捞了一片叶子,说粉条没有了,过了一会儿,父亲捞了一筷子粉条,放在他碗里。
面对受到创伤的采访对象,尤其是孩子时,提问是最困难的,记者必须要问,但这个题目怎么进行?不能去问“你痛苦吗?”“你幸福吗?”“你想你妈妈吗?”……等类似这些问题。所以我当时挺为难的----无论如何试图谦逊,采访都可能是傲慢的,你面临这样的采访时才能理解这句话。但我当时必须提问,只能提问。我当时请老师坐在旁边,请老师在我问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随时告诉我,让我停下来。之后我问孩子:“老师告诉我你在四川时看了纪录片的公映,她告诉我你看的时候哭了,是在吃饭那段么?”
这个孩子突然抬起头来对我说说:“阿姨……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没想到他反问我,当时只能把自己放回看这个纪录片时的全部感受,所以我听从我的心说的,话来得比我的头脑更早更快,来到我的嘴边上:“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会难受的。”
孩子眼睛红了,没有说话,但是我掉了眼泪,后来我让编导把这段剪掉了,后来我问我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根本没做准备,我做提纲时没预料到会这样,后来我明白,他的问题唤醒了我当时看纪录片时我落泪的感受,那一瞬间我体会了他的感受-----天大的委屈让一个孩子受了。面对这样的委屈,采访本身有可能是傲慢的,你唯一消减这个傲慢的办法是只能把自己的感受投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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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学生问“你幸福吗?”。我说过“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是在回答另一问题“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吗?新闻人幸福的源泉是什么?”。
“老破车”这个说法也不是实指开车,是说人的头脑有时进步,有时停滞,“需要把自己提振起来,象老汽车一样,打不着火,但还是得轰一轰油,嘎啦嘎啦响,但是每次开始跑的时候,那个小风吹过来,还挺爽的,这就是幸福。”
这是一个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