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名状》：问世间，兄弟是什么玩意？

文/王玉国

烂题材也能拍出好片，比如《投名状》。

“兄弟”在影迷眼里是个烂俗的题材。忠诚或者背叛，生死之交或者各走各道，几乎所有的黑帮片或多或少都会擦上“兄弟”的边。这种兄弟三人组+情感有主题变奏的模式更是有现成的版本，暂且不说《投名状》直接就是《刺马》的翻拍，抽血剥肉只留脉络的话，《天堂口》和《投名状》也算“兄弟”，还是孪生那种。

若只论剧情梗概，《天堂口》和《投名状》俨然就是转换时空后的合二为一：都是穷苦三兄弟，说好生死不相离，人生命运陡转，利欲和良心背离，兄弟不再兄弟——十里洋场的奢靡穿上复古外衣罢了。可从票房战绩和受众反响来看，二剧显然不在一个重量级上，《投》的感染张力和演员表现要高出《天》不止一个档次，原因在于二者只是瓶子包装相仿，酒水勾兑方法却迥异。

同是老大，刘烨显然更熟稔《血色浪漫》里的装酷——装出来的酷夸张得令人喷饭，在加上那些个“这才叫杀手”之类的扯淡台词，《天》很容易让人把其与《大电影》的恶搞捆绑在一起，可惜兄弟反目不大适宜黑色幽默的基调；而李连杰、刘德华和金城武的戏份分配和拿捏功夫就妥帖许多，庞青云冷静里透着狠、赵二虎“是条汉子”、姜武阳简单得就是小三的命，如此个性自然下的角色安置，很轻易就能把观众从荧幕前拉到清末战场，让你身临其境，也就是观众也入戏了。

兄弟情是个很复杂的东西，道德说教和一味鞭笞都不免突兀，而《天堂口》在表现这种纷繁情感时显然落入了非正即邪这种俗套窠臼，也即背弃兄弟信义者必十恶不赦，凸显主题的手法简单至不符常理。而《投名状》则高明得多，导演的用意不是让你在三兄弟间分出黑白，不是让你用板砖拍死庞青云，从而反衬赵二虎和姜武阳多么高山仰止，而是在一种悲剧氛围中触动你的心灵，逼你思考，思考兄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投名状》做到了，确切说，陈可辛做到了。

庞青云在决定搞掉老二时，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自斟自饮，自言自语，内心绞痛，泪流满面，他忘了“生不同生，死必同死”的“投名状”吗？显然没有，庞大人人性还没泯灭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这很重要，人性从来不可能简单到只有两极。而姜武阳在决定践行“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刺杀庞青云时，相信他内心里也是于心不忍的，此时“恶贯满盈”的庞青云完全可以习惯性收拾掉三弟，既然杀一个兄弟是杀，当然不必在乎第二个，可他没有，而是“你别再逼我了，好吗？”，他的心灵已然被权位扭曲，却还是念及旧情的，甚至他的心理状态要比姜武阳复杂得多。

“刺庞者，姜武阳是也。”一句点睛台词令受众陷入迷惘。姜武阳自尽了，因为他也“兄弟乱我兄弟”了，“投名状”在影片行将落幕时再次出现，由此可见，那一刻，他还把庞青云当兄弟。

兄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投名状》的成功之处在于：它让你愈发不明白，因为你根本不可能明白。